“那就先说收鸡蛋这事吧。我婆婆给我说她就没收你鸡蛋，你老怀疑她收了。二妈，你也是讲道理人，这种事情，空口无凭，不能乱怀疑。”

“怀疑？我不是怀疑，她就是偷地收我鸡蛋了。真是恶人先告状。”

“捉贼捉脏，你又没抓住她，怎么证明她收你鸡蛋了。”

“玉芳，是这，咱先不说你婆婆收没收我鸡蛋，你高中毕业，先给我算个账。”二妈忽然变得心平气和。

玉芳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二妈还是讲道理的人。

二妈接着说，“我喂了六只母鸡，每只鸡隔天下一个鸡蛋，你算算，我一天应该收几个鸡蛋？”

“那还用算，三个呀。”玉芳脱口而出。

“这就对了，那我鸡窝里为啥有时只剩两个鸡蛋了。”

“剩两个？”

“对，剩两个，那个鸡蛋呢？”

玉芳噎在那儿，闭住的嘴唇无力地松开，半晌，嗫嚅道，“那个鸡蛋……对了二妈，总不是下到其它地方去了你不知道。”玉芳满眼希望，一脸高兴地提醒二妈。

二妈的嘴角却浮起一丝嘲讽，“下到其它地方？你当我鸡吃了迷魂药，寻不着自己下蛋的窝？”

玉芳又噎住了，她有点气急，“那你的鸡蛋丢了也不能赖别人啊。”

“我从来就不赖人，我也不说没根据的话，院子里就咱两家，鸡窝对鸡窝，东墙到西墙，我鸡蛋能丢到哪里去？长翅膀飞了？长腿跑了？”

“反正我婆婆没收你鸡蛋。”

“你怎么知道她没收我鸡蛋？”

“她就是没收，我信她。”玉芳倔强道。

“你说啥？你信她？”二妈冷声问道，“所以你今天才来找我是吗？”

不等玉芳回答，二妈突然提高了声音。

“你相信她，不相信我，她是你婆婆你就相信她，我是你二妈你就不相信我。你叫人都听听，这是啥道理？”

玉芳着急道，“我不是因为她是我婆婆就相信她，我相信事实……”

“事实就是她偷了我鸡蛋还不承认。”

“二妈，我不想跟你吵架，我今天是来和你讲道理的。”玉芳也提高了声音。

“跟我讲道理？”二妈忽地站起来，指着玉芳，你到世上才几天你跟我讲道理，你吃过的饭有我吃过的盐多吗，你走过的路有我走过的桥多吗。”

“我是年轻，没你经的多见的多，但我不一定没你懂道理。”玉芳不想示弱，也就不客气了，她也站了起来。

“你比我懂道理？你以为你多念几句书就比我懂道理，你懂得书上道理你懂得世上道理吗？你知道黑是黑，白是白，你知道啥叫黑白颠倒吗，你知道对是对，错是错，你知道啥叫是非不分吗？

“我当然分得清是非对错，不然今天就不会来找你理论。”

“光听一面之词叫能分清是非对错？偏听偏信叫能分清是非对错？”

“我也不是光听我婆婆说，我也拿眼睛看了……”

不容玉芳说完，二妈打断她，“你拿哪只眼睛看的，你看到你婆婆猫道来狗道去了？你看到你婆婆日日鬼鬼了？你看到你婆婆捏结倒怪了？”

“我婆婆……”

“你婆婆是啥人我看了几十年没你看得清？”

“你还跑这给她撑腰来了。”最后这句话，二妈说得缓慢而不屑。

玉芳不觉理短，但觉词穷。

她还在搜肠刮肚，忽听二妈语重心长地说，“玉芳，我要是你婆婆，我就不会叫我儿媳妇替我出这个头，就算自己没本事，也不能拿媳妇当枪使。”

玉芳哑口望着二妈，不明白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这忽然的平静之后是不是隐藏着更大的风雨，她不知道该呈现给二妈一副怎样的表情。

“玉芳，”二妈朗声叫道，“念你是小辈，不懂事，我今天不跟你计较，以后还认你这个侄媳妇，至于你认不认我，随你便。”

“二妈······”玉芳还想说什么，但又不知说什么。

二妈拎起篮子，扬长而去，玉芳愣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