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相国毒气攻心,狼狈地倒在了地上。
他就像一头斗败的雄狮,只剩下苟延残喘。
陆沅几乎是毫无防备地靠近了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
曾经只能仰他鼻息的义子,终于长成了将他拽下王座的狼王。
“义父,空有一身绝世武功,却无法施展的滋味如何?养了十万大军,却无法号令他们的滋味又如何?平步青云、权倾朝野,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一生轰轰烈烈,死也当死得壮烈,可偏偏,落了个如此无声无息的结局,是不是很不甘?是不是很挫败?”
“这么看着我,是想问我,这就是我为你精心挑选的结局吗?不,我只想要你死,至于怎么死,我不在乎。”
“我的意思是,你不配。”
杀人诛心!
荀相国冷冷地瞪着陆沅。
陆沅淡淡说道:“你也有仰望本督的一日,义父。”
天地悠悠,白雪皑皑。
他的银狐斗篷被寒风猎猎吹起。
他伫立于苍茫的天地间,宛若一尊涅槃的神祇。
曾经摧残他、折磨他、食他血肉的人,终于被他踩在了脚下。
没人知道,他为这一日筹划了多少年。
看似顺利复仇的背后,是一次又一次被打断脊骨、被摔倒重来的血泪教训。
今日的刺杀有多顺利,曾经的磨难就有多惨烈。
世上哪儿有坦途?不过走的多了,荆棘就被踏平了。
他披上华贵的衣袍,穿上崭新的鞋子,谁也看不见被荆棘刺穿的血肉。
荀相国的内力在急剧消散,气息变得微弱,被封住的穴道破开,伤口的鲜血再一次喷涌而出。
“要不要补一枪?”
孟芊芊问陆沅。
陆沅道:“给他个痛快?不要。”
孟芊芊点头:“有道理。”
蛊毒与巫毒同时发作,经脉里像有千万只虫子在啃咬,骨头仿佛在一寸寸融掉,他失去了所有力气。
他先是感觉到了彻骨的寒冷,犹如寒症发作时一样。
紧接着,他又感到了手掌传来的剧痛,像是被硬生生打断了手掌。
他遭受着无尽的痛苦,意识也变得模糊。
他躺在被自己的毒血染红的雪地里,却忽然冷冷地笑了:“你可知……我为何让你姓陆……”
陆沅是六个义子中,唯一没姓荀的。
当初荀相国要给他取名荀三,陆沅拒绝了。
“我叫阿沅。”
阿沅不能变。
不然,他的家人如何找到他?
彼时的陆沅已有十六,荀相国收他做义子是为了让他去太子府当卧底。
不肯叫荀三也无妨,相国对他说道:“荀沅不好听,也容易暴露你我的父子关系,索性就叫陆沅吧。”
荀相国对义子只有利用,赐名也赐得敷衍,陆沅从未在意过。
听荀相国方才之言,似乎这个姓氏别有深意。
荀相国望着满天的飞雪,毒已侵入五脏六腑,他的一双眼盲掉了,早已看不见任何东西。
可他又仿佛是在认真地看着什么。
“陆沅……你是他的孩子……你说你不姓陆……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