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从刀刃一直蜿蜒到路京墨指尖,他定定地看着,迷茫地想:当时怎么就扎偏了呢?
如果那把刀正中无误,他应该已经回到夏国了。
可世事,总叫捉弄。
他嘲弄地笑着,看着那个杂碎在脚边痛苦地抽搐,狰狞的脸上写满了仇恨,惊恐,愤怒,那双眼到死都还是睁着。
他松了松手,血刃泛起白光,如同指尖倾泻的银沙掉落到那人身上。
他缓慢地抬头,望着月亮,呆愣地看了半晌,倏尔,眉眼冷了下来。
因为他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
许尔尔看到的月亮,和我一样吗?
边关的月亮,总是透着股苍凉,广袤的土地无限延伸到天边,好像天与地包裹着一个蛋壳。
罡风在吹,猎猎作响,这是尔尔到达边关的第一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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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尔穿着丧服走了进来。她瘦了,本就纤细的腰身仿佛只堪盈盈一握,上面系着白绫,随步子轻轻摇摆,如同她整个人一样,随时会被风吹走。
但她的眼神那般坚韧,步调那样决绝,犹如沙漠中开出的清丽白花,娇美又倔强。
宴厅里一时没了声响,没人想到她会来。
她的出现像一记耳光,狠狠打在虚伪的朝臣脸上,打得所有人丑态百出。
只有路京墨不觉意外,还饶有兴趣地抬眉道:“坐我身边。”
尔尔旁若无人地落座,直直看着前方,不曾往身边落一眼。
一直冷着脸的澹王居然有了笑脸,黎国大臣纷纷手心冒汗,腹诽此人喜怒无常。
成人的世界总要体面,谁都没提许大将军的死,该喝酒喝酒,该奏乐奏乐。
曾经的同僚,此刻却像是陌生人。许燃峰和那场败仗在他们眼里,早已经翻篇。
尔尔看这歌舞生平,想到战场上的罡风黄沙,累累白骨,整个身子都冷得发颤。
心里有股闷气拼了命地往嗓子眼里冲,她暗暗压下,却觉得某处闷闷地疼,疼得她眼泪直想往外冒。
路京墨大约是喝高了,竟把手覆到她手上。
这碰触让她浑身都紧绷了一下,下意识想缩回去,却被他攥得更紧,根本抽不出手。
她恼羞成怒地瞪着他。
路京墨却不以为然,倾身往她身上凑,感受到她的抗拒,才保持了距离。
“晚上留下来。”他眼神迷离,灼热的,带着酒精的气息侵袭过来,尔尔整个人都颤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