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升转过头,黯然地看向被窗棂切割成一块一块的树竹天空。光线洒落,脸颊处闪过一点晶莹。
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此时是什么心理,既是亲身参与的二者,又像是在局外观看的旁人。
良久过后,他才缓缓开口道:“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会活下来?”
舒共闻言,表情顿时变得肃然起来,道:“听师父说,你身怀灵体,天资不凡,于最后关头觉醒,替你抵挡住了那魔头,后来宗门赶来,方圆万里竟毫无生机,甚至尸骨无存,唯独你身上闪烁青光,未有生命大碍。”
吴升耷拉着脑袋,喉咙中突然冒出不知是哭是笑的声音,这所谓的灵体他究竟何物,他不知道,亦不知是悲是喜了。
舒共又不知如何是好了,他属实不善与人交涉,兼且吴升并未像他想法中的那样表露的太过伤心甚至嚎啕大哭,反而是一种怪怪的姿态,就更不知怎么处理了。
好在这种寂静没过多久,方才的老者回来了,舒共连忙起身站在旁边,恭敬道:“师父。”
老者点了点头,径直走到吴升面前,先是把了把脉,随后表情端正道:“你身体并无大碍了,且随我来。”
吴升压下心中疑惑,也是依言起身跟在身后。
之前的衣物也已被更换,现在的是一身青黑的道袍,穿在身上,吴升有种仿佛自己就是学道之人的感觉。
推开虚掩的木门,和煦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却也冰凉刺骨。
这是一个篱笆围成的小院,周遭还有数间紧列排布,不远处是几亩药田,圃间药香弥漫,蝴蝶婆娑舞曳,穿梭在躬耕的杂役间,美不胜收。
再远处则是一片林子,和风澹荡,自林间徐徐吹来,拂过田野嫩叶窸窣,扬过溪河流水淙淙,穿梭在一棵棵茂盛的树木间,交织演奏出自然之籁。
再往远看,隐隐可见青山绿影,朦胧轮廓。
清风飘散天空,纤云微曳,洒下一片温凉,静谧而又舒适。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林间小径上,两旁树叶葱茏,绿荫丛生,微风拂过,发出轻柔的沙沙声,空气中弥漫着草木花香。
记得后山的林子里也是这般情景,每当春天到来时,总是鸟语花香,漫山遍野的姹紫嫣红……
吴升摇摇头,回了回神,再看向前方的身影,道:
“多谢仙人搭救。”
“无妨,不过药师本责,担不起仙人二字,唤我白大夫即可。”
“白……大夫,敢问这是去哪?”带着迟疑,吴升问道。
“你无须担心,不过几位首座长老向你询问些许事情,方便日后诛杀魔头罢了。”
“嗯……”吴升沉思少顷,远处遥遥可见笼罩在云雾中的庭宇楼阁。
“白……大夫,这灵体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白大夫闻言,忽地止住了脚步,深深地望了眼吴升,意味深长,接着捋了捋长须,眼睛微眯,道:“世人皆有经脉,而修行者,是以引天地灵气入脉,洗筋伐髓也,灵体者,乃灵脉自辟之体,你是为后天灵体,万中挑一之人。”
虽然不是很明白,但吴升还是觉得很厉害,大抵这就是不明觉厉了。
走在苍苔石阶上,天色明媚,空气清新,茫茫白雾泼洒在小道间,二人好似踏云而行,缥缈极了。
山间可见许多房舍庭院,来来往往几位身着青缎的弟子,气度不凡,都是朝着白大夫行礼问好。
途中石山林立,绿水轻漪,其间有锦鲤翻腾,争向追逐。二人走了许久,才看到一处稍微平坦的广场。
雕梁画栋,朱墙流丹,高高耸立的大门,两旁盘附的是极为威严的石兽,吴升望去,是从来没见过的物种,一双石珠炯炯有神,庄严肃穆。
门口由一层厚厚的云雾所掩盖,白大夫带着吴升径直走去,一股清凉的柔软瞬间浸满了全身,面纱轻褰,影影绰绰。
拨开云雾,豁然开朗,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更加宽敞明亮的地方,云海涛涛,迎面扑来,可当下分明残秋,身上衣物也颇显单薄,吴升却丝毫不觉冷意,反倒觉得有一股温凉流淌在身体内。
长空如洗,清新的碧蓝好似要倾泻下来般,大道广阔,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屋舍,台阶延伸无际,通向一处极至辉煌的碧玉厅堂,背后则是一盘明洁而不灼目的皓日,美奂绝伦。
面对如此仙境,吴升强烈的压制心中的惊骇,努力没有做出瞠目结舌的失态模样。
白长老见状,欣赏地点了点头,望着最高处的殿堂道:“此处便是玉宫山顶,‘天清殿’。”
吴升放眼望去,只见飞阁流丹,崇宏壮丽,殿宇轩昂,高耸入云。
屋顶檐瓦馏金,在阳光映照之下,金光闪闪,迢耀百里。
那盘昊日仿佛就是从中升起,令人叹为观止。
随之走在梯阶上,切实感受着天宇的澄澈,不时有白云穿过,宛如棉絮。
仅是踏过台阶,吴升也走了刻时左右,而后终于来到天清殿前,近前一看,更觉壮观,上为重檐雕甍,环以绣棕锁窗,通体似用白玉砌成,亮光闪闪。
殿门上方悬挂着“天清殿”三个鎏金大字,两侧左右分别是,
“苍天悬柱九梁,
皓宇扶世三清。”
此外更有九根擎天巨柱,粗有丈许,直插天际,隐于云烟浩渺中,其底部周身可见有浮雕刻饰,莹莹白光缭绕。
门口小童见二人前来,先是恭敬拜见了白大夫,继而向殿内恭声道:“白长老到。”
随即,门扉渐开,里面的景象也缓缓呈现在吴升眼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