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一年之期已到。
安菱在日复一日的劳动中,几乎忘却了所谓的“仙人考验”,在最开始的那一个月时,她还会时时谨言慎行,生怕仙人会在哪里突然冒出来给她发布任务。
但这一年的生活实在太平静了,就如同东海的海水那样,一如千年间往复不休。如果不算那道只存在于她心里的剑光,那天发生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梦,一个东海渔女在繁忙间隙所做的一场白日梦罢了。
从一开始的患得患失,到现在的宠辱不惊,安菱逐渐变得稳重扎实,做工觅食间,也逐渐锻炼出了一身本领,安菱有时不禁感叹,这可比以前读大学时学到的,关于活下去的本领多得多了。
……
天空一片铅色,厚重的云层朝大地压了下来,被夹在中间的人类哪里抵得过天地的伟力,直被压得喘不过气。
出海打渔的渔船都已靠岸,安全第一,再老练的渔民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出海,除非他真的不要命了。男人提着鱼获,脚步匆忙地回家,做买卖的村民也尽早收拾东西,以防大雨打湿,女人们则在院子里急匆匆地收衣服,生怕雨点打湿了好不容易晾干的粗布麻衣。
“快下雨了,而且是特大暴雨。”海岸边,安菱用绳子系住腰,单手紧紧抓住崖边突出的石头,她仰头看了看天,发现天色依然变暗,她慢慢地沿着绳子爬上去,等到双脚终于踩到了地面,才真正松了口气。她揉了揉酸软的四肢,再背起一筐满满的藤壶,快步往家中赶去,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地道:“幸好采完藤壶才下雨,不然今天又没得干活了。”
藤壶是一种吸附在岩石、硬壳等坚硬表面的海洋节肢动物,虽然长得又丑又恶心,但是肉质细嫩鲜甜,在安菱的前世,曾有“来自地狱的海鲜”之称,由于采摘困难,而且只有海边才有,所以价格昂贵。只要去城镇卖掉一筐藤壶,就能得到好几天的开销。
安菱之前力气不大,也不敢去采藤壶,采这玩意儿可太危险了,它的壳就像石头一样,而且吸附力极强,每次采一个就要用刀或镐子等工具将它撬出来,非常费时费力。而这玩意儿经常长在一些人迹罕至的地方,比如海边悬崖峭壁之类,采集非常困难。也就是因为安菱锻炼了几年,快成年的身体硬朗了许多,人也逐渐变得艺高人胆大,才终于敢去采藤壶了。
安菱到家时,天空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她小心翼翼地把藤壶放好,正打算做饭,就听到了门外的惨烈的尖叫声!
“啊!救命……救命!!!啊啊啊啊!救命啊!”
是隔壁张婶的声音!
安菱瞬间毛骨悚然,大雨还在下,声音却戛然而止,有什么东西被拖走了……然后又传来了嘎吱嘎吱的咀嚼声……好像,就在她的院子里……
妈呀……这什么鬼东西……怕不是海妖吧……
她害怕得双腿打颤,想了想,还是悄悄拿起撬藤壶的刀增加些许安全感,又觉得不够,另一只手又拿上了锅盖作为盾牌。
她慢慢挪到门口,从门的缝隙中往外望去,便看到了令她毕生难忘的景象:
暴雨倾盆,她的小院地上布满了红色的血水,与暴雨一起混杂着,稀释着流向洼处,还有些许粘稠的血丝浮在水面,形成诡异的画面。而张婶,则只剩下了上半截,她还保持着向前爬动的姿势,瞪着一双浑圆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的方向!
“嗡……”安菱由于受到的刺激太大,开始耳鸣,她深刻地意识到,海妖又来了,海妖又来吃人了。
安菱从喉咙发出一声气声,随后便被她死死捂住,锅盖掉落在地,发出闷响,但她实在太害怕了,头脑之中一片空白。
“嘎吱嘎吱……”安菱与海妖相隔一扇薄薄的木板门,听着同类被蚕食的声音,拼命捂住嘴巴不能出声,眼泪却早已模糊了双眼。
“张婶……以前也经常接济我们家……而且她是替我……如果我刚刚晚到一步的话……”
恐惧、悔恨、愤怒等情绪冲击着她的内心,令她无比煎熬,仿佛置身无间炼狱。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终于安静了,但安菱却更害怕了!
因为她清晰地听到,海妖往她的方向走来了……
“它来了……现在还能怎么办……有没有人来救救我……”安菱浑身都在发抖,她所期望的人却没有出现。
“砰!”突然门被狠狠撞了一下,差点连门后的安菱也被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