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老爸回来的声音，范晨不由得停下进屋的脚步。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朝门口看去。

老爸的话音刚落，很快，他的身影便出现在屋内。

这一刻，范晨忍不住打量起老爸的面容。

重生前，他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很少关注老爸老妈。

现在，他懂得体谅父母的不容易了。

刚才，老妈提及到老爸出去借钱的事情，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和妹妹小时后上学的钱，很多都是老爸出去借的，然后老爸再一边种庄稼，一边打工，来还钱。

此刻，走进屋里的老爸，虽然脸上挂着喜悦的笑容，但是范晨不难发现，老爸的笑脸下，是被岁月摧残的皱眉，以及乌黑的皮肤。

这一刻，他的眼眶中忍不住有泪水打转。

父母为了这个家，真的是拼尽了全力。

既然自己幸运地重生回来，这一世，就一定要让父母过上好日子。

“孩他爹，你借到钱了？”老妈看老爸这样兴奋的表情，多半猜测到了结果。

“借到了！”老爸脸上挂着喜悦的笑容。

“孩他妈，让我先喝口水，再慢慢给你说。”出去许久的老爸，进门后就匆匆忙忙朝热水壶走去，一边说话，一边给自己倒了杯水。

显然，老爸在外废了不少嘴皮子，现在非常口渴。

“哎哟，孩他爹，你慢点喝，当心呛到了。”老妈看着老爸喝水的着急模样，露出幸福的笑容。

咕咚咕咚喝完一整杯水后，老爸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对老妈道：“孩他妈，我……我跟你说，今天我出去……借钱，真是……真是不容易。”

“今年，咱们村庄稼收成都不好，我找街坊邻居借钱，他们都没什么钱。”

“当然，可能有些村里人有钱，可是看今年我们家庄稼没收成，担心我们还不上，就不想借。”

“就在我以为接不到钱了，没想到……”

说到这儿，老爸忽然道：“孩他妈，你还记得咱们村西头老黄吗？”

“老黄？”老妈似乎有些印象，道：“是你的那个老战友老黄？家徒四壁、子女不幸都病逝了、只有一个孙子的那个老黄？”

“对！”老爸兴奋地道：“老黄比我还大十岁呢，今年应该六十多了吧，他家比咱家条件还不好。”

“我本来以为今天借不到钱了，恰好走到老黄家，索性就进去了。”老爸道：“本来我是打算进去跟老黄叙叙旧的，没打算给他借钱，毕竟他家还不如我家富余呢。”

“叙旧当中，我就随口提了一嘴，说是今天出来找村里人借钱，想给咱女儿交学费，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啊……”

“没想到老黄说他有钱，进屋子里，痛快地给我拿了一千块钱。”

“这一千块钱，老黄用布包裹着，多半是他所有的积蓄。”

听到老爸这样说，老妈连忙道：“那我们不能要啊，老黄比我们还不容易，孤苦伶仃的，妻子走得早，儿女也意外病逝了，只留下一个小孙子，他一个人扶养孙子，多不容易啊。”

“我当时也是这样说的。”老爸道：“我跟他说，你孙子上学也需要钱啊，老黄说自己孙子还小，还没到上学的年纪。”

“老黄说这钱让我放心用，说我又不是不还，最后盛情难却，我就接下了。”老爸道。

听罢，老妈感慨道：“老黄这人真是够意思。”

“那当然啊！”老爸脸色有些得意地道：“到底是我的老战友。”

“好了好了，既然给小妮的学费借到了，那赶紧进屋睡觉吧，时间不早了，孩他爸，你都困了吧。”老妈关切地道。

“孩他妈，你这么一说，我还真发现自己困了。”老爸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走走走，进屋睡觉。”

一旁的范晨，听到老爸借到钱了，也不禁为爸妈开心。

虽然他银行卡里有钱，而且是不少钱，但是跟这个没多大关系。

如果老爸出去，没有借回来钱，应该会很难过的。

他作为爸妈的儿子，只要爸妈开心，他就开心。

范晨难以掩饰脸上的笑容，一个人悄悄回到自己房间睡觉去。

既然老爸给妹妹借到了学费，那他去银行取钱，就可以不那么着急了。

最近过年期间，路上人来人往的，银行在隔壁县城，他要过去还得乘坐公交，感觉挺折腾的。

等年味淡了后，他再出去取钱。

时间一天天过去。

转眼，这个寒假就要结束了。

现在早已经是2003年了。

小学生的假期，显然比大学生早几天。

这天，也就是妹妹上学的前一天。

清晨，范晨刚刚苏醒，就听见爸妈房间里传来动静。

爸妈似乎为什么事情叹着气。

范晨能感觉到是出了什么事情，他一个人悄悄走进爸妈屋里。

“爸，妈，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范晨问道。

“唉。”老爸看了看他，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终究不想跟他说烦心事，只是叹了口气，然后低下头。

“嗐，孩他爹，晨晨也长大了，有什么不能跟他说的。”老妈对着老爸，抱怨一声道。

“那你跟他说罢。”老爸垂头丧气地道。

“是这样的，”老妈道：“今天早上，你爸听村里人说，你黄伯伯……”

说到这儿，老妈忽然有些于心不忍，不忍心再说下去。

妈妈口中的黄伯伯，范晨知道是谁，就是前段时间，借钱给爸爸，让爸爸给妹妹交学费的那个老黄。

“黄伯伯怎么了？”范晨疑惑地问道。

“听村里人说，老黄家的那个小孙子，查出了疾病，遗传老黄家的儿媳妇。”老妈道。

“有没有得治？”听到老妈这样说，范晨脸色也不由得急切起来。

他从小就听爸妈说那个黄伯伯，说起黄伯伯，老爸都是赞不绝口，前段时间，黄伯伯家里条件那么差，还将所有的积蓄借给老爸，可谓是非常有义气。

“现在算是早期发现的，有得治，医院通知的是，要尽早手术。”老妈道。

“那就好。”范晨顿时松了口气。

对他家这么好的黄伯伯，他当然不希望对方过得不好。

“就是……”老妈忽然面色沮丧起来：“老黄家经济条件差，没钱给小孙子做手术，前段时间，你爸借他的钱，我们肯定得还了。”

范晨听出了老妈的顾虑，随即问道：“妈，黄伯伯的小孙子做手术，需要多少钱？”

“唉，将近三万块钱呢。”老妈叹了口气：“这么多钱，老黄去哪里凑啊，肯定没人愿意借给他，因为他没能力还啊。”

“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一旁久久没有言语的老爸，发出一声感叹。

范晨能理解爸妈心里的无奈。

普通的家庭，一旦遭遇到这样的变故，只能听天由命。

这么大额的医疗费用，普通家庭可那拿不出。

能拿出这么大额钱财的人，肯定也不会借给他们，因为他们没有能力偿还。

“前段时间，老黄借给我的那一千块钱，虽然老黄还没有跟我要，但我肯定得主动还给他。”老爸自言自语地道。

“那是肯定的，救人要紧！”老妈无比支持老爸的决定，道：“小妮的学费，我们再想想办法。”

“唉，我真是没用。”老爸闷头抽着旱烟，一边吐着眼圈，一边沮丧地叹气：“小妮的学费赚不到，老战友家里有事，我也给不了什么帮助。”

范晨明白老爸心里的难处。

虽然刚才老妈说，妹妹的学费可以再想办法，但是老爸清楚，哪里还有什么办法。

前段时间，老爸去村里找人借遍了钱，就老黄愿意借给他。

现在老黄家出现意外状况，老爸哪里还有办法。

“要不，让小妮别上学了。”老爸忽然道。

“孩他爸，你说什么呢？”老妈一下火气上来了：“小妮这么小年纪，怎么能不上学呢！”

老爸沮丧地道：“我也想让小妮上学啊，可是，现在我们哪有钱给小妮交学费啊……”

闻言，老妈思索片刻，然后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