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小心翼翼地掫开口罩,大口地吸了一口气。这口气仿佛带着自我鼓励的力量,让她稍微镇定了些。她拉下口罩,继续挥锹挖土。直到一丝丝红色映入眼帘,她心中的恐惧达到了顶点,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哭,只是那份悲痛与恐惧如潮水般涌来,无法抑制。
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无论如何也得硬着头皮继续下去。她颤抖着双手扯开红布,将上面的土粒子小心翼翼地抖落出来,轻轻地放到了土坑边上。刚刚掩埋的新土竟如此轻易地就被挖开,露出了那令人心生恐怖的红色棺椁。此刻的红色,已不再代表喜庆与吉祥,而是一股莫名的恐怖与不安。她紧紧盯着那抹红色,眼前仿佛放映着曾经看过的鬼片画面,耳边也响起了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鬼故事声音。
她赶紧扔掉了手中的铁锹,俯身于深坑的边缘,双手带着无比的恭敬,缓缓地揭开了棺材的盖子。随着这一动作,一个沉稳而庄重的紫檀色方盒赫然映入眼帘。在那一刻,她仿佛忘却了恐惧,脑海陷入了一片空白。她小心翼翼地将骨灰盒捧出,轻放于土坑旁。
紧接着,她取过这一块红布,轻轻一抖,便将其铺展开来。打开骨灰盒,灰白色的骨灰静静地铺洒在盒底。突然,一阵风吹来,骨灰如同被扬起的面粉,有一部分被风轻轻卷走。她将剩余的骨灰缓缓倒在红布上,又有一些骨灰随风飘散,甚至落在了红布的边缘之外。她迅速用双手将红布四周攒起,右手紧紧一拎,宛如捉起一只小鸡,坚定地向屯里走去。
此刻的她,已无所畏惧,耳边不再回荡那“唰唰”的风声,也感受不到风的轻抚。她宛如一位勇敢的战士,已经战胜了自己内心的恐惧,征服了死亡的阴影。接下来,她将迎接更大的挑战,去战胜那些活着的人们……
刘文身处绿意盎然的园子中,满脸洋溢着自得之色。他抬头望了望广袤的天空,又低头瞥了瞥踏实的土地,心中一股难以名状的满足油然而生。忍不住地,他从嗓子里挤出一声低沉而自得的‘哼’,仿佛在宣告着自己的愉悦。
转身之际,他推开了屋门,走了进去。丈人家那些过来帮忙的人,没吃早饭,事情忙完了,刚亮天就回家了,只留下两位能干的女婿和自家的闺女待着没走。这段时间的忙碌确实让他感到了一丝疲惫,而眼前这温馨的景象,像是给他送来了一缕和煦的暖风。
‘日落西山黑了天,关上城门上了闩。’刘文随口哼起了这段小曲,边哼边坐在炕沿上慢条斯理地脱着鞋子。突然,他顿了顿,眉头微蹙,‘咦,我怎么唱起这个曲子来了,跳大神可不太吉利。’他暗自思量着,决定换一个更合时宜的旋律。‘树上的鸟儿成双对儿。’心中轻唱着这首新换的喜庆小曲,刘文感到一阵轻松与愉悦。他轻轻地把头撂在枕头上,侧过脸去,双臂自然环抱在胸前。在这一刻,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陷入那温暖而宁静的梦乡。
爱华手中紧握着一个鲜艳的红布兜,兜口微微张开。她沿着屯里的小径大步流星地前行,步伐逐渐加快,几乎要小跑起来。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前方刘文家那醒目的红色房顶,那抹红在阳光下仿佛燃烧的火焰,随着微风在空气中瑟瑟发抖,就像她手中这块红布兜一样,刺眼。
“哟,爱华,这一大早的,急匆匆地干啥去呀?手里拿的啥好东西?”刘武的媳妇刚从村口走出来,便瞧见了这位前后院的邻居,好奇地打了个招呼。
爱华微微一愣,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随即嘴角轻扬,“啊,刘文亲家,我给他送回去送。”她并未过多解释,只是简短地应了声。心中的火焰似乎更加熊熊燃烧,她迫不及待地拐向刘文家的方向,双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仿佛要将这一切一起撇到刘文家。
刘武媳妇盯着眼前的爱华,感觉她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她站在原地,脑海中回荡着爱华刚刚的话语,试图琢磨出其中的深意。突然,她看见爱华急匆匆地朝刘文家的方向奔去,心中顿时“咯噔”一下,暗叫‘坏了’!她瞬间恍然大悟,慌忙转身往自家跑去。如果她的猜测没错,那红包里装的定是刘文亲家的骨灰,一场风波即将掀起。她得赶紧找邻居来助爱华一臂之力。虽然刘文、刘武、刘福都是同姓,但是早就出了五伏。并且刘家在村里臭名昭著,但经过这些年的相处,她深知爱华是个本分的好人,绝不能让她在这场争斗中吃亏。
她飞快地往家跑去,第一站便直奔大舅家。“快!快!爱华拿着骨灰去刘文家了!”她一边拍着胸口,一边气喘吁吁地挤出这几个字。大舅闻言,立刻让大舅妈火速通知左邻右舍,毕竟人多力量大,到时候拉个偏架也能让爱华少受点委屈。而自己则抢先一步,直奔刘文家而去。
刘文家坐落在村子的西口处,从村西口下坡就到了。大舅刚走出家门,就焦急万分地向北一路小跑起来。他脚步沉重但是快速,扑腾扑腾向前跑,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推动着他前进。转过一个弯道后,他毫不犹豫地朝着西边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爱华也正好推开了刘文家的大门。她轻轻地跨过门槛,走进了这个看似平静却即将被风暴席卷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