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五章(2 / 2)辞与倾辰首页

他抱刀走上街头,这才突然想起来慕漪涟留给他的刀被那个说去“勾搭男人”的神拿走了,他刚刚和她纠缠那么久,竟然忘记跟她要回来了。看来,他还真的得“好好想想”,回头该去哪找那个家伙…………

…………

所以,今晚该去哪熬过这注定难眠的夜晚呢?

他这般想着,漫步于灯火如星河般绚烂的昌平大道。这里可以说是日城最为繁华的街道,是以时近亥时也行人如织。夜风温柔浪漫,今夜实属良宵,美好到让人无酒也醉。看着身边人两两三三结伴而过,魂不守舍的他再次不受控地想起那个扰乱自己心境的人——她总说离开他后自己不知道该去找谁,但这世上什么人又是她所不能找,不能谈的呢?反正良宵好景如今夜,她肯定不会像他一样孤寞地浪迹街头,不知何去何从吧。

也许是惦念过深,他竟依稀从眼前人潮中看到了那神的身影。她笑着对自己挥挥手。他即使因突然止步而被身后行人匆匆撞了下肩膀,却也没有见她消失在眼前——灯火流光动,来往者如川。而在这如川流动的人群中,只有他们两个人停在原地,看向彼此,像是独立于水中的两块礁石,分开潺湲水流,也见证了彼此的孑然,却始终谁都没向谁更近一步。

他实在有些分不清此时是幻境还是真实,也尚未辨清自己的真实心意。他还是没做好面对她的准备。而不知是幻象还是真实的那人,笑着指指他的身后,他便下意识地回头望去——恰在此时,有人呼唤着他的名字,拨开人潮独向他而来————是琼娘。

“大哥……不要走……!”

夜市的灯火如流星般划过她晶莹湿润的眼眸,她似乎是想通了一切而又选择奔赴向他,所以步伐毫无半点迟疑,而她亦如流星般在他的眼中绚烂而至,带来他渴望的回答——“留下吧”。

“——留在忘返楼。几日后,我们——”

“一起回家”

他情难自已地将“流星”抱在怀中,眼角竟有些湿润,他始终是渴望留下的——留在家人身边,留在阳光之下。

今宵何其浪漫,夜风待他何其温柔,他甚至有些贪婪地祈愿,今夜便是永远————虽说,美梦是命运吝啬的赏赐,不会因为人重新闭上眼睛而再降临一次。但在他眨眼之后,琼娘依旧在他面前,破涕而笑地拉着他的手,要带他回她的家。在身边匆忙流逝的“星河”中,唯一消失的,只有那块曾经和他一样历经沧桑、固守孤独的“礁石”。他望着那“礁石”消失之处,再次恍然如梦……

……

在“梦中”,他记得自己被琼娘一路拉回忘返楼,赖风发见到他又是跳又是笑,像个活蹦乱跳的大红鲤鱼,吉利得很,叫人看着就感觉沾到了福气。蔺四也来到楼下,再次和他打了个招呼,颇为正式地邀请他住在忘返楼。恰好忘返楼今日有个贵宾房被人临时退掉了,一切都为他能留在这偌大日城唯一叫他能感觉温暖的地方而顺理成章。他如历幻梦,那天竟然没有失眠辗转。以至于第二天醒来,琼娘招呼他起床时,他仍觉得自己在做梦。

在“梦中”,他在忘返楼平平淡淡、悠悠然然地住了三天。这三天他什么都不用干,竟然只用接受赖风发的“骚扰”,琼娘的笑待,和蔺四的问候就行………赖风发那小子果然是他见过的最会撒娇的男人,仗着他开始反思对自家兄弟的态度从而对之稍加纵容忍让,就开始在他面前蹬鼻子上脸,大有要把这么多年被他冷落忽视的时光给补过来一般,天天赖在他房间,又是叫他看自己在蔺四给他请的私塾里习的字,又是叫他看他这几年在日城搜集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他已经很压抑自己想要打人的冲动,对他“嗯”、“好”、“哦”地敷衍到底了,他还粘他粘得要命,大有“你不打我骂我就是疼我爱我”的架势,自我陶醉而又不知点数。他不由得想起那神曾经教给他的某些玩家语,想自此管自己的小老弟称为——“舔狗”。

在“梦中”,他见证了琼娘与蔺四的举案齐眉,共进共退。短短三天时光内,他们像料理后事一般整理账簿,沟通心腹,提前给他们说明了自己要离开日城的决定,短则两年,长则三年,在此期间忘返楼赖风发是忘返楼的代理老板,掌柜在旁协管扶持。此决定一出,忘返楼的管理高层全部震惊,赖风发更是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像个被捞上岸的鱼一样呆在原地,嘴巴一张一合,啥话都说不出。幸而蔺四虽常年缠绵病榻,但对忘返楼的经营实权还是控制在手,在手下里有足够的威严。他说忘返楼在玩家公测第一周时陷入“人肉包子”风波,一度被各路玩家谩骂围攻险些闭店,后来就算风波平息经营恢复也一度门庭冷落,生意惨淡。还是风发奇思妙想,打探来了玩家的喜好和玩家族的菜谱,并配合大厨研发出了符合玩家口味的爆款美食,使得忘返楼负责的店铺在玩家一聚会上成为玩家排队最多的摊位,他自己本人也成了玩家心中的“成精锦鲤”。在近日的玩家拍卖会,风发更是只是上街站了一会儿便吸引了无数玩家关注,再度打响了忘返楼的招牌,增加了忘返楼的客流量,玩家围着他又是打卡又是拍照,恩丕希亦在街头对着忘返楼热议纷纷,昌平大道被堵得水泄不通,忘返楼在那天简直赚麻了。如此,风发愿意亲近玩家,也招玩家喜爱,已然成为忘返楼的核心,是忘返楼的“金字活招牌”。加之他和琼娘这些年对风发的培养,他相信风发能在他和琼娘不在期间管理好忘返楼,并能比他在时更有作为。他有理有据地说完这些,忘返楼的伙计表示信服,虽然还有些人有意见,但大多接受了自己的新东家……只有赖风发不愿意。

待所有伙计都走掉只剩下忘返楼的老东家和新东家和新老东家的至亲家属,也就是不是姓赖就是姓蔺的他们四个人后,赖风发开始撒泼打滚,宁死不从,抱着琼娘又是嚎又是哭,说自己才不要一个人留在日城管这什么忘返楼,琼娘去哪他去哪,琼娘回家他回家。然后琼娘和蔺四九就贼有经验地开始了他们的配合——风发哭,琼娘也哭;风发地上熟练打滚,蔺四坐着惯性肺咳;风发比哭比不过琼娘,比惨又比不过蔺四,他们夫妻还早在一起逼他上学时积攒了足够的经验,对他的尿性了如指掌,一个劝一个夸,一个哄一个激将法。他们一坐一站,一人抓着风发的一只手,对他一通真情实意的夫妻双打,啊不,爱的输出。在“姐夫的祖传基业就靠你了”的郑重托付,和“你系姐姐心肝,姐姐点愿将你一个人喺呢,但天师讲过,留喺日城对你先至系最好嘅【你是姐姐的心肝,姐姐怎愿把你一个人留在这,但天师说过留在日城对你才是最好的】”的愧疚哭诉下,赖风发终于接受了老东家的交棒,同意在琼娘与蔺四回海赖帮治病期间管理好忘返楼,以三年为期,三年之后不管如何,他一定会撂挑子不干,回海赖帮当回娇生惯养的赖小幺……

“……大佬为我监督作证,你哋一定要生返嚟!……三年后,大佬都得嚟接我,带我去次家……【大哥为我监督作证,你们必须活着回来!……三年后,大哥也得来接我,带我回趟家……】”

……看在这小子难得担起担子为琼娘分忧的份上,在这家伙红着眼睛抓着他的衣角抽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时,他难得心软,没有把这黏黏糊糊的弟弟甩开,算是默认了这三年后再赴日城之约。

听说这一切后,他登时怒起,立刻提刀要去蔺家接人。赖风发“一朝得道”,更是比他还想动用自己还没握实的权利去那真正的“老妖妇”那里救他姐姐。是以他们兄弟齐心,一起打上了蔺家老宅。只是蔺家打死不承认赖风发对忘返楼的暂时当家权,也搞得帮风发撑腰的那几个伙计也不知道该帮哪个东家干活,纷纷愣在原地。不过老夫人还是要脸的,不愿惊动四周,让街坊邻居看了笑话,就叫他们兄弟俩带琼娘走,永远都不要回到日城,蔺四和琼娘的婚姻关系由她这个做娘的做主作废,不管蔺四再怎么求她,她都不会再允许他们姓赖的一家腌臜泼才和他们蔺家攀半点关系。他赖金发本就不愿琼娘留于日城困于婚姻带给她的牢笼,巴不得她跟早点蔺四撇清关系,如果不是琼娘对蔺四用情至深,认定了他,都用不到蔺母出面,他早就做主给他们俩这对鸳鸯给硬拆了。但他说了没用。所以他只是用武力震慑全院家丁,确保没人赶得动他们赖氏兄弟。同时,他拿出预先从本地的钱庄取出的十万银票,一张一张撒,无声地告诉蔺家——“谁家攀谁家还不一定呢,我们姓赖的腌臜泼才可有钱了”。风发在学堂受了教育,也在忘返楼中见识了都城权贵圈子的不少事情,懂得琼娘是蔺四明媒正娶的正妻,有当朝法律作为地位的保障,虽然蔺母可以以“不顺父母”、“三年无后”的理由叫蔺四休妻,但蔺家四郎本就是日城有名的病相公,三年无后到底怪谁大家伙心里都清楚,忘返楼亏损了那么多年,还是近些年靠着琼娘帮衬和他赖风发的“奇思妙想”才重回巅峰,蔺家若是非要这时休妻,他们赖氏姐弟说走就走,蔺家家在日城,可不天天丢人。也许是他们说的大实话真的把蔺母气到了,蔺母也顾不得脸面不脸面的,当场叫人给她准备笔墨,她要替蔺四写休书,没有笔墨她就用血写,就不怕蔺四不同意!这下他们兄弟俩“成功”地快要“帮”着琼娘离婚了。在他们不知道该为此一般高兴还是非常高兴的时候,附近的蔺家祠堂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赖金发,赖风发!你哋两个收声【你们俩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