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这极致的痛苦中,她竟意外地回想起了鹤仙君逝去的那一日,那份痛楚与此刻相比,竟显得如此遥远而模糊。
这里好像不再是幽暗阴冷的山谷,仙鹤翱翔,云雾缭绕中隐约可见仙宫楼阁,一派祥和之景。
鹤仙君的故居,为什么会想到这些?
在那个春日午后,阳光透过轻纱般的云层,洒落在古老而雅致的庭院之中,万物似乎都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
她死去的那天,好像是穿着她最常穿的青灰色衣裳,那天她为什么头上戴了自己送她的蓝色发带?
明明是自己最讨厌的颜色,可是她穿起来却显得干净利落。
送她那条发带的那天,是鹤仙君的生日宴上,明明很多人送礼,鹤仙君只收了自己那敷衍的礼物。她还说了一句什么,有些记不清了。
她还记得,鹤仙君脸色冷淡地将那简陋到可笑的蓝色发带收入袖子里,多可笑啊。
宴会上有不少人嘲讽昔年的百鹤,灰扑扑的,卑微的少年却被鹤仙君温和对待。
这发带或许实在简陋得近乎可笑,没有繁复的装饰,也没有昂贵的材质。鹤仙君从没有带过,只有最后一面,她决定杀了她的时候,她带了。
回过神,银发女人低头看了一眼鹤仙君的头发,落在灰尘里,没有主人的灵韵运转,连最基本的除尘术都没了,所以堂堂仙君居然被尘埃覆盖。
如果她没死,怎么会任由尘埃在其仙躯上累积,昔日风采不再,显得格外落寞与凄凉。
她第一次不能无视这具可怜的尸体,她抬脚踢了一脚。尸体硬邦邦的被踹开了很远,她又走过去施法给她清理。
这是鹤仙君啊,怎么能这么脏,十年而已,就好像鹤仙君快要腐烂了一样。她拉了拉嘴角,僵硬的笑了笑。
“我很开心啊,鹤仙君。你输了,活着的人是我,被魔气侵袭的人是你。你憎恶我也没用!你活该。”
谁让你非要救我?你自食恶果啊。她趾高气昂的站在尸首旁边,踩在对方的胸口,越发畅快。“早知道,我每一天都会来看你的。你死了,也没那么可怕嘛,哈哈——”
女人尖利畅快的笑声传出很远,她扭曲的脸显得恐怖而刻薄。
十年光阴,对于修真者而言或许只是弹指一挥间,但对于此刻的鹤仙君而言,却如同经历了无尽岁月的风霜,让她的仙体几乎要被侵蚀殆尽,这怎能不让百鹤心生舒畅。
这就是活着的人应该享受的,鹤仙君,你死的太早了。她俯下身去,拉住鹤仙君的胳膊,硬生生拖在地上拽着,丝毫不给她体面。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走着,地上还拖着一个尸体。
突然,后面的人说:“你为什么不把我抱起来?脏了。”
百鹤无所谓道:“你已经死了,我不想抱着尸体。”
心魔鹤仙君揉了揉鼻子,发丝浮动间露出颧骨上的痣,下巴上的痣也被她不自觉的揉了揉。
行走间,她头上蓝色的发带飘着,青色的衣裳拂过地上僵硬的尸体。鹤仙君无动于衷的漂浮着:“你为什么叫百鹤?”
百鹤烦躁的甩了甩地上的尸体:“闭嘴!”
鹤仙君眨了眨眼:“我不要,我想说话。”
“闭嘴!”百鹤不耐烦道。
“不要,我就要说话。”鹤仙君固执道。
“你就是一个幻觉!不准说话!”百鹤不耐烦地将尸体摔在洞府里,复原法阵缓慢运转着,她扑倒在雕花木床上。
“你累了?还是不高兴。”鹤仙君跟过去,可怜的扯着她的衣袖道:“和我说话,琼枝。”
银发被鹤仙君拽了拽,扑在一件青灰色袍子上的人不耐烦抬头:“疼,别拽头发。”
为什么一个幻觉也慢慢生出自我意识了?鹤仙君是天眷的仙人吗?死了也能给自己添堵。
她挥了挥袖子,本来想把对方再次销毁,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那青色的人影只是被她关在洞府外面。
鹤仙君在外面迷茫的转悠:“琼枝……我看不见了。”
天上的云雾遮蔽着这里,她嚷嚷了一会,最后,洞府还是显露出来,门口的禁制没打开,鹤仙君笨头笨脑的冲向门口,又被弹飞,在地上大哭大闹。
百鹤看在眼里,心中愉悦。
“蠢货。”她低声道。
“琼枝…嘿嘿…”鹤仙君见到她笑,傻乎乎的爬起来又过来了,终于进来以后,她冲过来扑倒在床上,去拽百鹤身体下面的青灰色衣服。傻笑道:“我要穿这个!好漂亮!”
扑腾半天,百鹤不耐烦的起身,见她喜滋滋的穿上了,面无表情的看向镜子,心里一慌,居然有些畏惧她回头看向自己。
“琼枝,我穿这个好看吗?”那人笑意满满的转了一圈,看过来,只见百鹤不耐烦的转身出去了。
她甩了甩手,青灰色的衣服却不肯脱下来,鹤仙君往地上一倒开始打滚,她气鼓鼓的嚷嚷道:“琼枝不理我!呜呜!琼枝……呜呜……”
“呜呜……”
百鹤在自己的洞府里看着她在秘境里犯蠢,有些啼笑皆非。她笑骂道:“蠢货。”
黑河汹涌的水流翻涌着,冲击着山壁。
“砰——”
天上狂风怒号,姬无夜苦苦支撑着自己,灵剑剧烈摇晃,连抵御风雨的能力都快失去了。
这条传说中蕴含着无尽神秘与危险的河流,突然变得异常汹涌,水流如巨兽般咆哮着,猛烈地冲击着四周的山壁,仿佛要挣脱天幕中法阵的束缚。
将一切阻挡其前的事物吞噬殆尽。天空中,狂风也加入了这场混乱的盛宴,它们肆意狂舞,卷起漫天风沙。
“可恶!”她咬了咬嘴唇,看了一眼脚底下的一处人间国家,想要冲下去,穿过黑河的水流。
为什么……这条该死的河怎么会突然失控?
姬无夜紧握灵剑,灵力全开,试图在这狂风暴雨、惊涛骇浪中稳住身形。
“呃——”好痛,手好痛。她手腕巨震,灵剑嗡嗡响。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得不承认,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远超她的想象,灵剑在她的手中剧烈摇晃,仿佛随时都会脱手而出,连她自身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与无助。
她低声咒骂,目光如炬,扫视着四周。在这危机四伏之际,她的心中却生出一股不屈的意志。
她想到了脚下的那片人间国家,那里的百姓正安宁地生活着,对即将到来的灾难一无所知。
她咬紧牙关,决定如果黑河倒流去凡间,她就会不顾一切,冲入那汹涌的黑河之中,哪怕前路未知,哪怕要面对的是未知的恐惧与危险。
谁知,下一刻水流冲天而起,将空中的青年卷入其中。
天空中路过黑河的不少人也掉了下来,而天空中那些试图通过传送阵逃离此地的修行者,也纷纷遭受波及,纷纷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