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妖兽,不,是整个沧浪,从始至终,想要的都只是一个赎罪罢了。”
“我一直都知道的,段决当年明明有实力从龙族手中逃脱,却为了守护被镇压的沧浪妖兽自愿伏首,独自被囚禁在荒芜的藏剑峰上千年。”
“世人都说他是因为封印力量才会慢慢衰退,可我是知道的,段决力量会衰退,其实是因为这千年来,他一直在消耗着自己的力量,去守护藏剑峰下的沧浪妖兽,那些光团就是最好的证明。”
裴洺风说着,一个大男人,竟是慢慢哭了起来。
他双手死死捂住脸,仿佛这样便能压抑住自己无处安放的悲痛羞愧。
“我一直都知道的。”
“他们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复仇,而是赎罪。”
“他们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杀戮,而是尊严。”
“可是我,我却”
裴洺风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苦涩的泪水从眼角落下,滴落到周围的光点上,发出“叮铃铃”的清脆声响。
光点微微摇曳,宛如水中的波纹扩散,裴洺风透过指缝看着摇晃的光点,目光有一瞬的迷茫。
“我到底,在做什么?”
裴洺风喃喃自语,他失神的望向段决消失的地方,如今那里只剩下星星光点,却再也见不到昔日故人。
他到底在做什么?
明明知道段决不是那样的人,明明知道沧浪妖兽不是邪恶之辈,他却还是向段决拔刀相向。
这样的他,与千年前的龙族又有何异?
就因为他是摘星阁主,就因为他肩负着守护上界和平的职责,他便再一次深深伤害了沧浪。
明明他们才是最无辜最该被守护的一方。
裴洺风此时此刻,忽然无比的痛恨起自己来,更加痛恨着自己摘星阁主的身份。
如果他并非是摘星阁主,应该也会和秦漓一样,选择相信沧浪,而非再一次践踏他们的尊严去质疑他们吧。
裴洺风无力的捂住双眼,似是想到了什么,他不由自嘲一笑。
说来,当初他和段决做朋友,动机也并不单纯。
摘星阁肩负着守护上界的职责,像段决和沧浪这般不安定的因素,他自然要去亲自监视的。
去见段决,也不过是排除不安定因素的第一步罢了,若是他极为危险,恐怕自己当时便已经下手。
只是当年,在亲眼见到段决以后,他退缩了。
因为段决当时的眼神太过平和了,平和到不像是一个刚经历过一场腥风血雨的人。
他就像是早已和重要之人约定好自己的终局,并因此而感到安心释然,静静等待着尘埃落定那一天的到来,平和而又冷漠的注视着世间的一切。
因为在他眼里,尘世已经与他再无任何纠缠。
裴洺风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才把段决排出危险之外,后来例行到藏剑峰巡查,一来二去的便也和段决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段决自然也是明白裴洺风经常来见自己的真正用意,不过他并不在意,段决不主动说,裴洺风也乐得清闲。
两人便这样默契的维持着这段彼此心知肚明的“友谊”。
直到有一天,裴洺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段决一个问题。
“沧浪妖兽迟早是要被你放出来的,到那时,我又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