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侍中家的美酒果真香得很啊,处仲我倒有些舍不得喝了。”
牧皇敦说完这句话后,忽然从怀中掏出玉如意,用力敲打着矮桌上的唾壶,高声唱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壮士暮年,雄心不已。”
这是前朝的肥吹武帝所作之诗的后半段,牧皇敦生平最爱唱的就是这一段。
“牧、牧皇驸马,求求你饶了奴婢!”
那名美人突然扯着嗓子大起声来,也不顾石谧如何瞪着她。只是跪伏在地,朝着牧皇敦不停地磕头求饶。
一旁站着的武士也终于有些于心不忍了,可是又不能不服从石谧立下的规矩。此时紧咬牙关,扶起那名美人,带着她离开众人的视线。
文武百官见此情形,惧于牧皇敦的驸马身份,都敢怒不敢言,只能侧过身去。
只有一人终于按耐不住,拍案大怒,指着牧皇敦的鼻子,厉声喝问道:“牧皇敦!你为何如此行事!”
众人循声望去,竟是鲍效。
“他行他的家规,与你有何干系?”
牧皇敦面不改色,继续叫人斟酒。
见牧皇敦丝毫没有悔意,鲍效自是怒火中烧,拔出玄印刀,指着牧皇敦,怒喝道:“好你个玉阿黑,别人怕你,我鲍士法可不怕!”
牧皇敦见状,随手抓起唾壶,就朝着鲍效这边投来。鲍效侧身闪过,正要上前一刀砍了牧皇敦,却被石谧拦住。
“大胆!你这狗一样的东西,也敢唤我的小名!”牧皇敦这会满脸涨得通红,抽出佩剑骂道:“我牧皇处仲门庭赫奕,又贵为当朝驸马。你家鲍逡只是个防陵降将出身,就算他见了我也得让我三分。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对我牧皇处仲不敬!”
“牧皇敦,你竟敢直呼我父亲姓名!”
鲍铣在一旁听见牧皇敦这话,气得一掌拍碎酒觥,一把撞开了牧皇敦的几个亲随,直冲牧皇敦而去。
牧皇敦对鲍铣的事有所听闻,知道此人是个火爆脾气,每每发起怒来,便要与别人斗个鱼死网破,甚是难缠。
见他靠近自己,七、八个随从都拦不住他,牧皇敦虽心中恐悸,但脸上却依旧强作镇定,喝骂道:“你这黄口小儿给我闪一边去,换你家大人来与我说话!”
眼见这话没能镇住鲍铣,牧皇敦这才慌了。连忙丢下佩剑,推开身边人,连滚带爬地跑出门外,狼狈不堪地翻墙逃走。
鲍铣见状,火气更大了。不顾兄长鲍崇阻拦,也紧随其后,一跃跳出墙外。
二人你追我跑,不知走了多远,牧皇敦终于撑不住了。一把扑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吐出了许多酒水来。
“牧皇阿黑,这下看你往哪里走!”
鲍铣大喝一声,拔刀冲了过来。
眼看就要砍到牧皇敦,忽然从一旁冲出一人,一剑震掉了鲍铣手中的配刀。
“三郎权且住手,牧皇大将军此时命数未尽,你不可行此逆天之事。”那人说罢,不作停留,拉着牧皇敦快速离去。
“牧皇大将军?”
等鲍铣反应过来,捡起佩刀,二人早已消失不见。
另一边,石谧、鲍崇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劝住鲍效,又吩咐家奴们找回鲍铣,断然不可伤害牧皇敦的性命。
毕竟陶俶刚被冠以谋逆的罪名处斩,鲍效又是陶俶的门生。若在这紧要关头杀了牧皇敦,纵是石谧也无法挽救鲍效。
本来石谧此次设宴,请来文武百官,就是准备借他们之口,为鲍效证明清白。
那边家奴们刚出银谷园,就遇见了正往回走的鲍铣。众人连忙询问他有没有杀牧皇敦,再四确认他没有杀牧皇敦以后,这才放下了悬着的心。
半月之后,朝廷听闻张朝自称“天户王”,刘仁自称“镇南将军”,勾连自称“角凉王”的完颜尚突与“宝府王”郝辅,果真于罗赤县起兵六万反叛,这才知道错杀了陶俶。于是下诏为陶俶平反,追谥神上忠义公,又追封大将军、神上督守,并令鲍崇代陶俶已故之子袭爵为神上公。而后又执杀张朝六子张雅英、九子张幼捷等七十七人,流放张朝门生故吏一百四十九人。
在石南风与石谧的建议下,汉云衷下诏启用防陵侯、骠骑将军鲍逡为主将,封为假节、都督宋神州诸军事,兼征南大将军;卷温侯、荡寇将军索安为副将,封为假节、监宋神州诸军事,兼征南将军。命二人共率五千禁军、三万步骑,务必剿灭张朝、完颜尚突等人。
随后又封鲍崇为行军师将军领金尾御相、鲍效为行讨逆将军领蒙元督守、卫礼为行前锋将军领辽首督守、鲍铣为行翊军将军领突蕃督守、索安之孙索齐为行镇军将军领夏中督守,皆须听从鲍逡、索安指挥安排,受其节制调度,不得违误。
至于陈陵、徐登、贺演及项袭等人,则随军从讨张朝,战后依次论功行赏。
是日,以鲍逡、索安为首的朝廷大军一路来到宋神州金尾国高构县,于此兵分两路,分别在名唤靖山和康山的两处地方安营扎寨,形成掎角之势,遥望唐文州。
罗赤县内,刘仁、郝辅听闻朝廷派遣鲍逡、索安前来讨伐自己,都惊恐万分。
“刚除去了陶俶这头猛虎,又来了鲍逡、索安这两匹恶狼,这可如何是好?”
郝辅唉声叹气,恨不得连夜遁去。
“而且鲍逡有石谧为其靠山,索安亦在朝中颇有名望。此二人都不似陶俶那般无依无靠,着实是不好对付啊。”
刘仁也摇了摇头,无奈地垂头丧气。
“宝府王、镇南将军,区区鲍逡、索安而已,何足挂齿?给我一万人马,我保证三个月内提着此二人的首级来见。”
完颜尚突毕竟久居西方,对鲍逡、索安所知甚少,故而毫无惧意。
再加上长子完颜尚龙与次子完颜尚虎的大仇尚未得报,他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角凉王,你想的太简单了。”张朝说着便走了下来,边走边说道:“这鲍定复当年仅在数月之间,便为防陵国收复了百余座城池,名震一时。索安亦镇守北方三十余年未逢敌手,如今年过半百依旧能于阵前斩将夺旗……”
“哈哈哈哈,天户王啊天户王。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我完颜尚突带兵这么多年,什么样的猛将没有见过?我麾下有战将二百余人,皆是无敌于西方的勇士,足以匹敌。”
完颜尚突得意一笑,扭头冲帐外呼唤道:“多罗铎、多罗过、多罗阔,阿利托巴莱阿藏普、阿利延、阿利晃普、阿利光普、阿利拉拉郎,巴芒巴呼、路路巴呼、斯乌巴呼,郎钦、郎欣、郎饮、郎歏听令!”
“在!”
十五员贼将此时异口同声,一共排成三列,依次走进帐内。
见这十五员贼将都长得威武健硕,声洪如钟,众人旋即有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