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没有进城,先去了墨林山中的杨家祖坟。
父子俩买了好酒好肉,来到宁昭君的坟前祭奠,父子俩再次重逢,杨晋一又屡次躲过劫难,多半是这贤淑的妻子、温柔的母亲在天有灵。两人坐在碑左右,满眼含泪,与宁昭君述说起这些年的经历。
当天傍晚,杨振南领杨晋一回到城中,后者本想在城中酒楼打尖,没想到杨振南径直领他回到了城南那间熟悉的大院。
杨晋一见大门紧掩,门头匾额上铜制“克府”俩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抠掉了,只留下“克府”字样的印记还隐约可见。
大门两侧的灯笼亦未点亮,蛛丝盘绕,灰尘扑扑,像是荒芜已久,也不知克家人何时搬离了此地。
杨振南径直推开门走了进去,杨晋一站在门口回头看了看,但见周围路人神色古怪地盯着他们,忙缩身闪进院中,一入院,他就将大门合掩起来,像做贼似的,有些心虚。
当他看清院中情况,整个人的表情登时一僵——那记忆中,振远镖局的陈设布局,原分不动的就呈现在眼前——干净整洁的地面,被戳的千疮百孔的木人桩,两排武器架上的大刀阔剑,那祖宗祠堂里的青烟袅袅,一切都像是新的,一切都像是没有变过似的,若非是进门前看到“克府”的牌匾,此时此刻,杨晋一真要以为这里就是那个熟悉的振远镖局。
祠堂内灯火昏暗,但香池中星火点点,青烟徐徐,似是有人一直在此处打理。
“刘叔。”
杨振南轻轻叫了一声。
哒、哒、哒……
有东西点着地砖的声音传来。
“复掌柜,是您吗?”
一阵脚步声自后院传来,接着杨晋一就看到一道岣嵝的身影——那是一位白发老人,他正杵着拐杖从里面小跑着出来。
他脚下频率很快,但因为腿脚不便,纵然此刻是在“跑”,速度却是异常的缓慢。跟在他身后,还有两个样貌憨厚的中年伙计。
三人来到近前,两个中年伙计甚是殷勤,也是一脸歉意,道:“复老板到了,小人们也不知道,真是该罚。”
杨振南拍拍他们肩膀,笑道:“不必多礼。”
那白发老人道:“两位刚刚到的?还没吃饭吧?”
杨振南点点头。
老人当下给那两个伙计一些银两,吩咐他们去给杨振南买酒买菜。
杨振南和白发老人目送二人离开,白发老人盯着杨振南身旁的杨晋一,小心问道:“复掌柜,这位小兄弟是……”
“他就是晋一,刘叔。”
老者表情震惊无比,手中的拐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嘴唇颤抖着,颤颤巍巍地举起手,就要去捧杨晋一的脸。
“总镖头,孩子……孩子……还活着,他还活着……”
说话间,他老泪纵横,浑浊的泪水顺着脸颊,流到了下巴上的山羊胡上。
杨晋一震惊无比地看着杨振南,暗想这人怎会知道自己爹爹的身份。
“他就是你刘爷爷,咱们镖局当年的管家。”
当年杨振南绝望出走,这位老管家拿着安家费,在城边买了个茅草屋住下。十年前,杨振南无意间发现了一个给自家祖坟扫墓的老人,跟踪过去,发现是老管家,便又才和他相认,直到克府上下被杀之后,他才回到这座大院,并将刘管家请了回来。
刘管家一直将杨晋一视作是自己的家人,自己的孙子,此时再见他,激动的他近乎走不动道。
杨晋一将他搀扶住,他捧着杨晋一的脸看了又看,嘴里不H住叫道:“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乖孩子,真的是你吗?”
杨晋一也被他的真情所感动,酸着鼻子,红着眼眶重重地“嗯”了一声。
他们来到当初杨振南一家三口所住的那间别院,杨晋一推开房门,看到屋里地上摆放着自己儿时的木马,桌上还有一件插着绣花针,尚未缝制完成的长裘,床上的床单被褥的花纹颜色甚至和当年也是一模一样,眼眶立时一热,泪水滚滚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