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托了腮看着讲台上认真板书的背影。

身形高挑的男子执了粉笔，黑板上很快流溢出大气飘逸的课文标题，横平竖直，方方正正。下一行作者的名字小了一号，却倏忽转换了字体，不再是规整肃穆的黑体，看起来有些细瘦，却也显得风骨铮铮。

“啧，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瘦金体？”安安眼里升腾起浓浓的兴致，“有机会一定去请教一番。”

陆景行笔下没停，黑板上沙沙声不断。安安做完预习抬头，倏忽瞪大了眼。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良久才倒吸一口凉气。

乔笑笑听得身后的动静，微微转头，正对上安安亮晶晶的眼。看到她转头，安安探了探身子，轻声问：“板书……确定是陆老师一个人写的吧？”

乔笑笑皱了眉：“不然呢？”然后转眼去看黑板，冷不丁掩了口，回身低呼“我去！”

安安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淡定。只见黑板上洋洋洒洒的行文脉络，不同于课题和作者的字体，运笔偶有勾连，有的直接用了简化字，竟是行书草书一锅出了。安安忍不住想，如果能把这些板书拓下来的话，想必未来都会成为艺术品吧？

“不都说字如其人，陆老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下课铃响起，陆景行手握教材离开了教室。安安看着值日生飞跑上台擦干净黑板，脑海里始终回旋着这句话。

课间的时候盛欢喊了安安去办公室，询问她是否愿意担任新班的班长。安安沉吟半晌，抬头的时候准备好的措辞却转了调：“老师，我愿意试试。”

盛欢从一堆作业本里抬眼看她，嘴角高高扬起：“放心吧，有我在，你尽管放手去做。”

陆景行的声音突然变得粗嘎低沉，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磁性。他清了清嗓子，如平日一般下达了预习任务，修长的手指抚了抚衬衣领子里若隐若现的喉结，再次压低声音清了清嗓子。

安安的书平整地摊开在面前，眼神追随着他的举动，眉头不自觉地拧起。乔笑笑轻轻地碰了碰安安的胳膊，在她转脸看过来的时候递上一包药片。安安定睛看去，透明的小药封，里面挨挨挤挤的黄色小圆片，光滑得如糖果。

安安看一眼陆景行，压低声音对身边的乔笑笑问：“管用吗？”

乔笑笑低声回应：“管用的，我以前嗓子发炎，也是这个不舒服劲儿，这个消炎去火，很管用的。”

安安得了准信儿，轻点了头，捏着小药封举了手。陆景行不动声色地缓步过来，到近前，正要如往常一般俯了身开口询问，却见安安手心里托着一个小药包递过来。他没说话，摇了摇头，直起身子要走。

安安急了，捏起药包就往他衣服口袋里放。陆景行抬手接了，指尖轻轻扫过安安微凉的手心，把药包原封不动地放回她的桌上，低声开口：“我不吃药的。”

安安的眼里多了几分无奈，夹杂着些出师未捷的气闷。听着他嗓子里像是衔了短粗的树枝，发出来的声音破锣一般，安安的眉头锁得死紧，眼神里满是不赞同。

陆景行金边眼镜后面的双眼淡然无波，态度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平静。是新课《蜀道难》。按照惯例，预习之后便是范读课文，然后是解析和探究。

十分钟的预习时间过后，陆景行朝着教室一侧轻轻抬手，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捧了课本站起身，清清嗓子开始读。班里不同寻常的安静，气氛有些低沉。

陆景行轻笑，突然收拢双唇，气息吞吐间，鸟鸣啾啾，配合着男生抑扬顿挫的朗读声，使人仿佛置身于险峻山道，耳边风声猎猎鸟鸣不绝，于广阔天地间更多了些寂寥与凄迷。朗读声渐渐低沉，鸟鸣声也渐渐悠长，直到朗读声止，鸟鸣也悠悠消散。配合无间，赢得了热烈掌声。陆景行抬手轻轻往下按了按，教室里又恢复了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