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三爷很能憋。
接下来的一个月,焦家班又出了三趟活儿,他压根没有带周孝愚出去,只是对乐队的其他人说,周孝愚这娃儿跟着他学习了一年,发现他在唢呐上的天赋并不高,于是和对方父亲商量了一下,将这娃儿送到县城学习去了。
帮他报了一个班,顺带着一起学习其他民乐,也算是为焦家班培养一下替补成员。
乐队的其他人都没怀疑。
这一日,等到活儿结束后,焦三爷并没有将队伍解散,而是直接拉回家里。
“两个娃儿呢?”
一群人热热闹闹的进了大院,焦三爷朝着师娘挥手。
后者结结巴巴道:“蓝玉去河边练习吸水去了,至于游天鸣,还在房间呢。”
在房间做什么,自然是睡觉了。
自从被焦三爷批准可以奉旨睡觉后,周孝愚(游天鸣)一下子开启了睡神天赋,悟性丸和时间优惠卡不要钱的兑换。
如今他在空间中专攻唢呐,同时顺带着学习一下马头琴等少数民族的乐器。
“去,让游天鸣将蓝玉叫回来,一会我有事要说。”
焦三爷朝着师娘使了个眼色。
身后焦家班的人纷纷朝着师娘打招呼,抱着家伙陆续进屋。
目前焦家班的成员一共有八人,算上焦三爷,正好可以合奏一曲八台戏码,至于焦家班的王牌节目《百鸟朝凤》,差不多也是八人合奏。
这八人中,一人负责钹(bó)和锣。
一人负责鼓。
其中鼓也分大鼓和小鼓,但在焦家班中,绝对的主角是唢呐,所以通常情况下都是用小鼓,充当一下伴奏的乐器。
负责钹和锣,以及鼓的这两人其实可以互串,因为三者的敲打原理其实差不多。
一人负责笛子和箫。
一人负责吹笙。
一人负责拉胡胡(二胡)。
剩下的三人则是专攻唢呐。
三把唢呐,一把独奏,两把伴奏,合起来可以组成一个二重奏的模式,进一步的加强唢呐的音色和吹奏效果。
至于为什么不多招一些人,一是因为整个无双镇,活儿就这么多,大家平时都要忙着种田和放羊,乐队算是一份兼职。
多一个人,就多分一份钱出去,会影响大家到手的收入。
少一个人,八台戏码就没法演奏了,影响乐队的产品竞争力。
所以,将乐队成员控制在八人,刚好不多不少。
乐队中,吹唢呐的基本上都是焦三爷的徒弟,剩下几个演奏其他乐器的,虽然和焦三爷没有师徒关系之实,平时也是以师徒相称。
谁叫人家焦三爷年龄最大,资格最老,口碑最好来着。
还是班主。
都是一个镇的土著,大家攀起关系来都沾亲带故,所以平日的氛围还算融洽。
一群人来到客厅将家伙放下,然后自顾自的去厨房找水喝,倘若肚子饿了,就直接在灶台上的木桶中拿一个煮熟的红薯充饥。
然后用葫芦瓢在水缸中舀一瓢凉水,灌上一口。
最后则是搬着长凳,自觉地来到屋檐下坐好,互相发烟,聊着一些出活期间发生的趣事。
不过今天都知道焦三爷叫他们过来肯定有事。
听说前段时间焦三爷往县城跑了好几趟,只是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不一会,周孝愚揉着双眼从卧室内冲出来,慌慌张张的朝着几人行了一礼,“师兄们好,我去叫蓝玉。”
“这小崽子,哈哈哈,不好好练习唢呐,感情刚才在屋子里面睡觉,小心等会三爷打烂你的屁股。”
一群人嘻嘻哈哈的瞅着周孝愚的狼狈摸样。
都知道焦三爷教徒弟严格,像这种大白天还在家睡觉的情况真不多见。
几人瞅了屋内的焦三爷一眼,等着吃瓜。
片刻后,周孝愚领着蓝玉从河边回来。
焦三爷搬着躺椅坐在人群中间,朝着两人挥了挥手,“去,进屋把唢呐拿出来,正好你们师兄都在,向你们师兄展示一下你这一年学习的成果。”
这话是对周孝愚说的。
蓝玉一脸羡慕的站在一边,对大人们的生活充满了向往,包括他们手中夹着的红双喜香烟。
周孝愚拿着唢呐站在人群对面的屋檐下。
焦三爷朝他使了个眼色,师徒俩心中有数。
师娘则笑嘻嘻的搬了个马扎,跟着坐在堂屋的门口看戏。
周孝愚朝着几人鞠了一躬道:“各位师兄,我这段时间在县城报了个班,学习编曲,也跟着师傅学习唢呐,有一些收获,趁着今天人都在,吹出来让各位师兄瞧瞧,也好指点一下我的不足。”
当下,就有人问道:“你学唢呐好好的,干嘛要去学编曲?”
周孝愚早就和焦三爷师娘等人对好了说辞。
此刻解释道:“想要学好编曲,必须精通所有民族乐器,而学习唢呐只能精通一种民族乐器,我师傅觉得我们乐队现在不缺吹奏唢呐的,但是缺编曲。”
焦三爷在旁边咳嗽了一声,帮腔道:“我和他阿大商量过,你们没发现吗?现在无双镇已经出现洋乐队了,听说是从县城请下来的,而我们焦家班吹来吹去永远都是那几首哀乐,《百鸟朝凤》又不是随便一个人都值得我们吹奏的,长期下去,我怕我们焦家班接到的活儿会越来越少,大家搞不好以后都要去城里打工了。”
“让这娃儿去县城学习编曲,也是为了给我们焦家班带来一些新的变化,带来一点未来的希望,毕竟未来在年轻人手中,我可不想传承了这么多年的焦家班就这么在我手中散伙。”
经焦三爷一解释,现场的其他人一时间开始纷纷议论。
“是啊,我们上个月就出了三趟活,要是在之前,至少也能出五六趟,听说有的人家干脆不请乐队了,有钱的直接从县城请洋乐队。”
“那洋乐队我见过,拿的都是外国传进来的管弦乐器,还弄了个美女当主唱,那裙子短得连大腿都盖不住,偏偏现场的老少爷们都吃这套,一个个往前挤,手机摄像头都快伸到人家裙子下面去了,呸,真不要脸。”
“洋乐队是个新鲜玩意,可能大家觉得我们焦家班吹来吹去总是那几首哀怨,没了新鲜感,只剩下仪式感了。”
所谓的仪式感,就像过生日要吃长寿命一样。
长寿命本身好不好吃并不重要,要的就是这个仪式。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议论了一阵,都有些忧心忡忡。
有一种35岁即将被单位优化掉的焦虑感。
在无双镇种地,一年存个五百到一年都算好光景了,八个人的焦家班,一年的营业额就接近一到两万,平均到每人手中,至少也能分一个两三千。
这些钱对普通的农户家庭来说,已经够供养一个大学生了。
“焦三爷,你说怎么办,你是班主你说了算。”
“是呀,我们应该早就意识到这种危机感了。”
焦三爷抽着烟斗,脸上并不慌张,这些话都是之前周孝愚借着梦中老爷爷的口吻传达给他的,今天试探了一下,效果还不错。
他慢悠悠道:“游天鸣,开始吧。”
周孝愚点了点头,唢呐响起。
当下就让众人耳目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