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来便给了我一巴掌,指着我的鼻子恨声怒骂:“你个不要脸的贱蹄子,为何要勾引我家姑爷,竟然还偷偷藏在这里,亏得我们一番好找!”
我抬头望去,便见人群中站着一个早已哭红了眼睛的女子。
那是个长相略显平淡的女子,髻发整齐,穿着却厚重老气,一派温婉端庄,贤良淑德的名门闺秀模样,平平淡淡中透着一股子无趣。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带来的奴仆疯狂的打砸着庭院里的一切,那个凶悍的女仆像恶犬一样扑上来,疯狂地撕打着我。
我无力还手,被打得伤痕累累。
抬头的间隙我再次看到那个女子——李亿的妻子,裴氏。
她冷冷的注视着我的惨状,一双漆黑的眼里是愤怒,是怨恨,但更多的是嫉妒。
我想她定是爱惨了李亿的,否则也不会哭得那么伤心,恨得那么深切。
我们都是感情的受害者,却悲哀的只能将满腔的怨恨发泄在更弱者身上。
我并不怨恨她,我只觉得她同我一样可怜,同样无法得到自己所爱之人,只能日复一日独守深闺,活在孤寂与痛苦中。
等我醒来时,身上已经擦了药,四肢无力,浑身火辣辣的疼,母亲在一旁哭得十分伤心,眼泪像断线的珠子落了一地。
李亿满脸愧疚,想来拉我的手,却被我躲开了。
我抬眼看着他,只有一个请求:“请你,休了我吧......”
李亿瞬间愣住了,而一旁的母亲听到此话,瞬间哭晕过去。
其实我心中早已明了,李亿出身显赫,妻子同样出身不凡,我这样的身份自是入不了李家的门楣,如今事情闹将开来,裴氏一定不会轻易揭过,非得要李家给个说法。
李亿此番前来,怕也是存了休弃的心。
我对他并没有什么情爱,心中只有几分愧疚,当初嫁给他不过是意气用事,如今得以解脱,对他和我而言也是好事,与其等他开口,不如我自请离去。
最终李亿还是写下了一纸休书,彻底断了这短短几个月的姻缘,我捧着那薄薄的纸张贴在心口,心里只觉得一阵解脱。
很快裴氏便派了人将我和母亲赶出了林亭别墅,我在附近的街巷租了一个小院子暂时居住,而李亿自始至终一直未曾出现过。
母亲自那日之后惊吓过度一病不起,身子也每况日下,我日日不眠不休侍奉汤药,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我而去。
弥留之际,母亲拉着我的手哭得像个孩子:“薇儿,是娘害了你啊,娘对不起你......”
“娘,您别这么说,自从父亲去世后,便是您含辛茹苦将我一手拉扯大,何谈亏欠二字。”
“薇儿,娘知道你一直心慕温先生,温先生是个好人,这些年来对我们帮助颇多,娘知道你心里十分感激他,可你二人岁数相差太大,又是师生,这实在有悖人伦。
你还那么年轻,娘不希望你一辈子就这么毁在他手里,于是便私下里找到他,苦苦哀求,甚至以命相逼希望他能为你寻觅一门好亲事。”
“娘也知道此番作为不妥,实属忘恩负义,伤了温先生的心,可娘只希望你能觅得一位如意郎君,下半生过得平安顺遂,而不是嫁给一个年过半百的鳏夫,一生凄苦,受尽众人耻笑。”
“这都是报应啊,薇儿,娘后悔了......若不是当初我苦苦相逼,拆散了你和温先生,你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年纪轻轻便成了弃妇,都是娘害了你......”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竟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等缘由,母亲以命相逼,叫他如何能不答应。
他宁愿我嫁给别人,也不愿意我失去这世间最后一个亲人,他待我至此,我却恨他,怨他,故意气他......
母亲终究还是走了,带着无尽的悔恨长眠地下,从此这世间便只剩我孤身一人。
我花光了所有的积蓄给母亲置了上好的棺木与父亲一同葬在一起,九泉之下,他们便又能团聚了。
母亲下葬后,我多方打听想去寻你,听闻你去了随州,我从长安启程,辗转寻觅许久,却不见你踪迹,
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
转眼间,我寻你已有三年,这三年间,你杳无音讯。
我又辗转回到了长安,暂居于咸宜观内,日日焚香祈祷,只盼能再见你一面。
一日,我又回到了平康里,走过熟悉的街巷,来到曾经你带我宴饮会客的酒楼,这里还是和从前一样,没有丝毫改变。
我看着窗外的风景,清风拂柳,翠鸟鸣蝉,脑海里全是你我相处时的画面,心中对你的思念越加泛滥。
这时,忽听得旁边有人在议论你我。
那人说:“鱼幼薇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才女,不仅才华横溢,更是美貌非常,就连状元郎李亿都为之倾倒,专门找了鱼幼薇的恩师温庭筠做媒,想娶她入门。
可谁知李亿家中的妻子竟是个不容人的悍妇,带着好几十个仆人将她暴打了一顿,甚至还将她母亲活活气病了。裴氏不依不饶,李亿惧怕妻子,只得将鱼幼薇休弃,将那孤女寡母弃之不顾,举家搬迁去了扬州赴任了。”
有人不住叹息:“这鱼幼薇才气斐然,没想到竟如此可怜。”
我并不觉得自己可怜,我和李亿本就是一场孽缘,如今我唯一的心愿便是能再见你一面。
我本想就此离开,却听那人继续说道:“后来介绍两人相识的温庭筠得知此消息,当即大怒,千里迢迢跑去扬州将李亿暴打了一顿。”
听到这话,我顿时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