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黄裳回宫的銮驾经过乌衣巷的时候,相府前正热闹得很。
在稍早之前的路上,黄裳就已经收到了相府的大致情报,但真到了这儿,却是比她想象得还要令人烦躁一些。
黄相死了,今日最大的损失不在战场上,而在这里,她最得力的助手,黄相死了,黄裳将青易训练的所有暗卫都留给了他,又将另外一把枪留给了他,还为他留了五千精锐,在他自己经营近万载的府邸内,他竟然被风临杀了。
兵防图还是被夺走了,黄裳忽然觉得有些荒谬!虽说,风临会来盗取兵防图已经是玄殷和她都心照不宣的事实,双方也都做足了准备,但风临仅凭一人就杀到了黄相面前,再加上一个不会功夫的凡人,两个人竟然堂而皇之地杀了黄相大人!竟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夺走了兵防图!
黄裳只觉得,实在是太荒谬了!风临到底是怎样的实力?她还没有画笔,也没用传闻中的那个大杀器,就这样做到了这件事情。
但木知带着兵防图跑了,风临到底没能跑得了,以黄相之命换风临落网,以兵防图来换浣溪纱,也不知是值得还是不值得。
不论值不值得,她多年来最信任的战友,就这样死了,黄裳无论如何也难以平复自己的心情。
今日她看到了太多的死亡,自己也在生死一线徘徊,黄裳带着受伤的黄卫和青易一路乘坐銮驾加速返回黄宫,她始终不断地思考着、感受着,看着那两个已经受伤昏迷的人,她一时间竟然觉得些许迷茫。
但上天永远都不会给一个人准备的时间,也不会让人有真正思考的机会。銮驾就这样忽地停了,问题来了,很棘手,需要她现在就处理。
她留给相府的那五千精兵在相府侍卫长怀德的带领下,正在相府门口的宽敞街道上围困一辆低调奢华的红色马车。
驾车的人是画圣丹华,他尴尬地坐在车前,瑟缩得像一支干枯的毛笔。
能够让他驾车的,自然就只有丹主丹华了。
丹家的势力其实很强,但是在围攻天狼的战斗中,只发挥出了一些明面上该发挥的力量,就实际而言,根本就没有完全发力。
上次丛冢一事,丹青深受重创便开始闭关休养,他身份特殊,是最能够接近神意的人,丛冢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丹青没有说,黄裳也便没有问。
归根结底,黄裳想要对天狼出手,其实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真正用上所谓的全部力量,从现有力量而言,解决天狼也只是时间问题,所以对于丹青的懈怠,她的确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很多问题,黄裳不想问,甚至也有些不敢问,丹青不想说,或许也是不能说。于是这段时间内,整个丹家除了基本的配合之外,大部分情况下都游离于政局,倒也符合丹家的一贯态度。
“丹主,今日之事,你必须有个交代。”众目睽睽之下,黄裳站在了銮驾前的阶梯之上,此时的她,已经褪下了戎装,只穿着一身干练的锦衣。
丹华掀开了车帘,丹青自己摇着轮椅走了出来,车帘掀开的那一刻,很多人清晰地看见风临就那么昏迷不醒地躺在马车中,一动不动。但那张沾满血渍的面容,分明和黄裳一模一样。
“你会如何处置风临?”丹青温和地问。
“你问他们。”黄裳看了看周边的士兵。
“千刀万剐,为黄相大人报仇!为丛冢先烈血耻!”怀德怒火中烧地喊道。
更多的人跟随着怀德一同喊起来,“千刀万剐,为黄相大人报仇!为丛冢先烈血耻!”这里面不仅有相府的人,更有护送黄裳回城的大军。
“你看,民心如此。”黄裳说。
“所以我必须带走她。”丹青深揖一礼。
“凭什么?”黄裳的语气不是反驳,也不是质疑,而是失望:“丹青,你我多年相识,你告诉我,凭什么?”
“此乃神意。”丹青低头说。
“什么是神意?我和她一模一样的脸,也是神意么?这么久了,我不问,你也不答,但今日你要带走她,必须给我一个解释。”黄裳一贯冷静自持,但此时此刻,她只觉得心中的怒火难以发泄。
“黄主,这个世界上,我最不想伤害的人,便是你。”丹青没有立刻解释这个问题,而是先说了这么一句话。
“可近来观丹主所作所为,无一不是在伤害我。我视你为挚友,从未为难于你,是你一直对不住我。”黄裳攥紧了拳头说道。
丹青深呼了一口气说道:“我将丹家当做补偿,从今日起,这世上不再有丹主,丹家上下,全部听从黄主调令。”
“你在说什么?我要的是一个解释,一个让天下信服的解释,一个让我不那么心痛的解释!你觉得我需要你的家族吗?又想要你的家族吗?你为何带走风临?又为何就为了一个风临,连整个丹家都不要了!”黄裳很少这么激动,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激动。
或许是因为她最信任的“丈夫”,也就是玄殷背叛了她,她一直觉得,她和玄殷就算不是举案齐眉的恩爱夫妻,那也是相敬如宾的此生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