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华陪在丹青身边陪伴不知多少载，都从未亲自见过他睁开双眼。

他睁开了眼睛，丹华看到后，睁大了眼睛，墨生也有一丝好奇。

因为他的眼睛没有眼白，也没有痛苦，只是一片乌黑之色，就像是暗夜的天空，也像是无尽的深渊。若是盯着看，仿佛会被吸进去一般。

很快，他便闭上了眼睛，紧接着眼角流出了两行血泪，怀着无限情绪说出一句话：“朝闻道，夕可死矣。”

墨生走到丹青的身边，不知为何，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又拂过他的眼角，为他抹去血泪，有些疑惑地说：“我好像见过你，只觉得有些熟悉。”

“这里的每一个人，您都该见过。”丹青微笑回答。

“但我失去了很多记忆。”

“我会帮您找回。”

“为什么？”

“因为您是我的信仰，因为我这一生，存在的意义只为追随您。”

这一刻，墨生忽然理解了风临对自己的疏离，因为他感受到了一股沉甸甸的力量，所以他斟酌了一下，说：“你存在的意义，应该是为了自己，或者……是为了自己喜欢的人。”

“喜欢也是一种信仰。”丹青说。

“不一定，万一冲突了呢？”墨生认真想了想，反问道。

“我会选择自己的信仰。”丹青坚定地说。

“如果我是你的信仰，我觉得你应该选择自己的‘喜欢。’”墨生说。

“您可需要什么？”丹青低头问。

“我想看看这个世界，然后找找我的过去。”

“那没有人比我更适合帮助您。”

“谢谢，我欠你一个恩情。”

“不，是我在还您的恩情。”

“如果我想起些什么，或许能帮你恢复。”墨生看着他的身体说。

“不，这样很好。雷霆雨露，皆是天恩。”

……

……

丹宫的正门打开了，这意味着来人是贵客中的贵客。

丹青转动着轮椅，带着丹华，亲自来迎接。熟悉丹青的人都知道，无论何时何地，他都始终坚持自己转动轮椅，从不接受任何人的帮助。

“黄主、玄主里面请。”丹青微微点头致意。

天下五大神族都居住在黄城之内，如今青氏没落，剩下的四大神族中，以黄族为首，势力最大，各地领事官员最多，掌管着天下政务。玄族次之，虽在黄城内外官员人数不多，但军事实力却更胜于黄族，而且掌管典狱和刑杀，这也是黄裳与玄殷联姻的重要原因，这样才能军政一体。

另外两族中，丹族较少参与政事俗务，一心侍奉神明，丹主更是能够预测过去外来，有神异能力。不过丹族更日常的事务，就是举办每九十日一次的地坛盛会，盛会上主持用画笔造人。

白族则更多掌控财务，天下各地的生意大多属于白族，只是近些年被玄族抢了许多，这也是白梧要和玄阳联姻的重要原因。

青族掌控天下各地山河建设，参与各地舆图设计，如今的黄城便是由青族建造的。但如今青族失了画笔，其实力大不如前。现在的青主青至明面上虽位同其他家主，但真实地位远远不及。

“丹主，我们多久没来你这里了？这棵大树更加看不到尽头了。”黄裳等人经过大枫树时感慨。

“那次之后，你们便都没有再来过我这里。”丹青没有明确说“那次”是什么，但大家都知道指的是五大神族最大的耻辱——丛冢之乱。

“我们去那树下看看吧！”黄裳说。

“好，就依黄主所言。”丹青点点头。

“都退下吧！”来到丹华那一幅幅画林间，玄殷便下了命令。

如此，这里便只剩下黄裳、黄卫、玄殷、玄隆、丹青和丹华，之前那些浩浩荡荡的随侍人群都退到了画院之外。

所有人都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玄殷放在黄裳腰间的手也不知不觉地松了下去。丹青闭着眼睛，却将一切都记在心里，说道：“黄主看看，与昔日比，这里可有什么不同？”

“丹青哥哥，人都走了还这么叫，真是跟我生分了，你像往日一样，叫我裳儿便好。”黄裳笑道。

“就算要这么叫，也该是玄主叫，我这样岂不是挑拨你们的感情？”丹青故意调笑道。

“如今这五大家族之内，也就只有你还愿意跟我开这种玩笑。”

“我一个方外之人，自然规矩少一些。”

“算了吧，我可是知道，你才是规矩最多的人。”黄裳撇了撇嘴。

“倒是难得见到，你还有说别人规矩多的时候。”一路沉默的玄殷这时忽然插嘴说了一句。

丹青微微一笑道：“玄主习惯深居简出，倒是难得见上一面。”

“那不知，你是用眼见，还是用心见？”玄殷问。

“你若是不介意，我倒真想睁眼看看你。”丹青看似玩笑，却不知藏了多少真实意图。

“看我什么？”玄殷打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