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君,日后元凯要仰仗您之处可多着啊,使君乃陛下爪牙,国之重臣,元凯离许之时,陛下还亲自对我说‘王刺史廉明干练,治理地方,屡著殊勋,有他镇抚徐州,朕无忧矣。’”
这自然是他胡编乱造的。
“陛下竟如此看重臣么?”王基脸上有些惊疑不定。
“何尝不是?”杜预脸上尽是羡慕之情。“元凯亲耳所闻呢,正始初年之事,朝中还屡有人谈,陛下也因此常赞使君神算过人呢,若是元凯能得陛下如此看重,不枉此生矣。”
正始初年,孙权在建业集中大军,扬言进攻扬州,朝中大臣无不为此忧虑。
只有时任安丰太守(在扬州南,属于魏吴前线)的王基上书,独持镇静,称孙权不久必自行退兵,朝中皆不以为然。
可不到半月,孙权竟真的遣散兵马,未有进犯。
人问其故,王基则称:如今东吴陆逊等老将已死,孙权也已年老,内部没有能臣贤嗣,军中又缺乏英明军师,孙权想要亲自率兵出击,又怕内部生乱,各种矛盾一齐爆发,导致崩溃;若派将领率兵,老将差不多死光了,新将他又不信任,因此,他此举虚张声势,不过是想借此安排好亲信,以攻为守而已。
见王基此时脸色沉重,杜预又脸带倾慕道:
“所以元凯今日,一来是为传诏,二来,更是为结交使君,使君乃陛下亲信重臣,日后使君若能在陛下面前为元凯美言一二,元凯此生便感恩不尽了。”
王基不禁失笑,知他是想巴结自己,但却如此直白,不免叹他还是年轻稚嫩了,嘴上却笑道:
“那是自然,元凯也是一代人杰,伯舆一有机会,定然要全力举荐的。”
想到此人才高,若可以收为臣属,他自是百般情愿的。
因而,他对杜预的好感又不禁多了几分,连带对那曹芳也暗生崇敬。
杜预转念,又面带忧虑看着王基:
“只可惜使君身带重疾,以致我魏国,我陛下,有失股肱之危,元凯亦因此深为愁苦,我看不如这样,此番,使君还是在下邳调养,不要去见天子好了,若陛下治罪,就由元凯去承担好了。”
“这如何使得?怎能让元凯代我受罪?”王基顿时大为慌乱,心中却是感动万分。“无论如何,伯舆定不会让元凯受我之累的。”
“怎么不能?”杜预激动起来,连忙劝阻。“想我元凯不过一无名小卒,何足挂齿?可使君不同,使君乃我大魏脊梁,陛下之干城也,我若能为使君分忧一二,荣幸还来不及,又哪里会感觉屈辱呢?更何况,今上英明宽仁,未必就会治使君之罪,而让我受连带之责。”
王基顿时对杜预的好感倍增,也不再觉得曹芳不明了。
放下心防之后,也是忍不住将他当做了自己人,倾诉出心底的顾虑来:
“唉……元凯有所不知,说来惭愧,伯舆原本还以为,陛下传此诏命是因为对我不满,想要降罪于我,不想今日,才知原来陛下英明无比,对臣万分厚爱,唉……好生惭愧啊。”
说完,已忍不住呜咽起来。
“使君多虑了。”
杜预暗喜,决定趁热打铁,慨然道:
“陛下不但英明天纵,而且胸怀宽广,使君当知,陛下此前从未对从逆者或观望者诛杀一人,非但如此,还任用如初,而后,陛下又向天下两发和解之诏,只诛首恶,胁从不问,非但不问,而且附逆者来归,皆官升一级,民来归,则按制受田,此等仁君,古今罕见,假以时日,陛下必为一代空前绝后之明君,我等欣逢其会,何其幸运,何其壮哉!”
他又添油加醋将许都大臣们对曹芳的称颂敬服之情述说了一遍。
王基细细思索,确实如此。
自己先前因为先入为主,所以对曹芳的种种言行,皆是故意曲解,以致认为时局不可收拾,便因此只愿顾及私欲了。
如今看来,原先京中对曹芳的风评,定是曹爽及司马懿等权臣恶意散播的了。
“今日若非元凯,伯舆就要误入歧途了,唉,人生啊!”
也因此在不知不觉间,王基便决定遵从曹芳的诏令了。
“陛下如此圣明,对伯舆如此厚爱,伯舆若不亲往迎奉陛下,实在不堪为人,就请元凯回奏陛下,伯舆定会排除万难,即日前往边境迎奉。”
杜预要得就是他这些话,连忙宽慰:
“《左传》云,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使君本为陛下信臣,陛下定不会责怪,此番奉迎,陛下定又有一番恩典了,那时,切莫忘记元凯今日所托才好啊”
两人又再畅聊了一番,吃了接风宴,这才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