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从飘窗里过来的光,凤原看清了秦月那依旧淤青的眼眶,愣了一下,挑了挑眉,语气变得凌厉了起来,“谁干的?”
“客人,一个日本兵。他摸我,我打了他一个耳光。然后他就还手了。”秦月轻描淡写地说道。
凤原的手原是禁不住想摸一下秦月的伤处,伸到半空又垂了下来。秦月会不开心的,凤原想。
“我说过你不应该去舞厅干的。”凤原似是有些不快,“那地方三教九流,什么玩意儿都有。就你这脾气,哪能忍得来哦。”
“别的地方哪会有这么快就见到荒木。”秦月说。
“你见到他了?”凤原惊讶地追问道。
“是啊。要不是他出手相救,恐怕你这会儿子也见不着我了。”秦月得意的说道。
凤原没料到会这么快,才来北平一个月,看来二叔的消息来源确实是可靠的。
他沉吟了一下,看着秦月,有点苦涩的说,“苦肉计演完了,那下一步就该演美人计了吧。”
秦月扭转头,不看凤原,也不说话,她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儿,和凤原无关的。
凤原不知为什么,竟然有点吃醋了。
停了停,他的语气变得迟疑起来,问秦月,”对荒木,你到底是怎末想的?”
秦月扭过头看凤原,有些不解,“嗯?”
凤原接着说,“如果是你不爱的人,你是不会跟他上床的,是吧?”
“何以见得?”秦月的口气有点戏谑,她望着凤原微微笑着,眼波流转之处,有些妩媚。
凤原也望着秦月,俯身慢慢地凑近了她的脸,半真半假地调戏她,”那你跟我行吗?”
“嗯?!”秦月顿时正了色,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瞪着凤原。
凤原立刻缩回身子,讪讪地笑着说道道,“你看,我刚才说什么来着?”
秦月转过头,不理凤原了。
凤原从兜掏出一叠钱,递给秦月,“二叔给你的。他和二婶儿问候你啦。”
秦月接过钱,也没数,放在手袋里。
凤原又接着说道,”说实话,我实在是不懂你为什么要接这个活。风险太大了。”
秦月沉吟了片刻,说道,“这你还看不出来么,二叔他们把荒木查的那么透,明摆着就是让我来的。那几个人里,只有我跟他打过交道。”
这回该凤原沉默了。他当然比谁都清楚这其中的原委,因为他是二叔的心腹。
沉吟了片刻,凤原挺起胸,器宇激昂地说,“你如若能把那个老日本约出来,我可以动手。”
秦月看看凤原,摇摇头,“这个又不是没商量过,不是说了么,风险大,万一的话,还白白搭上几个人的命。还不如我一个人单枪匹马,不成功,便成仁。”
之前有过这样失败的例子。
停了停,她又说,“你跟二叔说,别催我。终归是会给他一个交代的。”
凤原应了一声。
秦月站起身来,“我该走了,晚上还跟荒木有约会呢。”她对着凤原作了个鬼脸,“祝我好运吧。”
“祝你好运。”凤原由衷的说道。
走了两步,秦月又折回身,从手袋里找出一张字条,递给凤原,“以后没什么特别的事儿我就不来你这儿了。这是我的银行户头,你隔几个月把钱给我存上就行,不用太经常了。”
凤原明白她的意思,是怕万一有事,互相连累了。但他还是笑着抱怨着,“那你就不想我啊。”这倒是他的真心话。
“说不定我什么时候就被盯上了呢。好事坏事终究会是上报纸的,你看报纸就行了。”秦月转过身,头也没回地说着。
“你也一样,要是看到门口的红灯笼没了或是破了,就不要进来了。”凤原也叮嘱道。
“嗯,知道了。”秦月答应着。
接着她又听了听楼下的动静,确认无人后才轻轻地走下楼梯,从后门出去了。
凤原看着秦月袅袅婷婷的背影,他的心里油然而生一种痛楚,他喜欢秦月,而她却并不知晓。
秦月在他看来如泉水一般透明,他了解她如同了解自己一样,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是。
他亲自选拔了她,亲手培养了她,也亲手把她送到了别人的砧板上。
她骨子里是一个极单纯的人,本不应该被卷入到如此复杂的纷争之中。
一切都是身不由己。平生第一次,凤原开始忏悔他之前的所作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