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陋寺,佛殿、僧舍、佛塔却也俱全。
后院石林中的佛塔中,一个唇红齿白的小沙弥正呆在藏书室,翻腾着架子上的各种经文书籍。
他外面没套僧袍,只穿着短衫束裤,衣服上还沾着一大片暗色污迹,看起来像是半干的血污,气味也不甚好闻,但他却没有在意。只看他那卖力的样子,是要把整个藏书室彻底的收拾一遍。
边折腾,小沙弥的嘴巴还在一个劲的动个不停,要是仔细分辨却能发现不是在念诵什么经文:
“师傅啊师傅,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您倒也挺好,坐那一动不动,活都让我一个人干......”
昏黄的阳光透过佛塔的小窗斜照进来,在墙上投下了一小片斑驳的光影,似乎预示着这看似平常的一天已经快要过去。
借着光可以看到在屋子靠里的蒲团上,盘坐着一个胖大和尚,白眉无须,看上去年纪颇大。他似在低头假寐,丝毫不在意小和尚嘴里的那些絮絮叨叨。
“唉,师傅,你把我从小养到大都这么久了,就算正式剃度出家前不能起法号,那也不能连个名字都不起,整天让人叫我傻子呀,前几天来拜佛的人还背着你偷偷叫我傻和尚……
“既然这样,师傅你要是没什么意见,我以后就还叫袁风吧……”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话里没有什么尊敬的意味,却丝毫不在意这话被一旁的师傅听到。
伴随着袁风不时的自言自语,天色很快黑了下来。山间云雨不定,当屋中点亮灯烛不久,塔外已经随着沉闷的雷声下起了雨来。
屋中袁风翻着书,似乎是在雷雨声中听到了什么别的声音,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侧耳倾听,仔细确认了一下才皱着眉头喃喃自语道:
“天快黑了怎么还会有人来呢,好像还让……产生了一些躁动。不行,不像是求签拜佛或路过避雨的人,还是得出去看看。”
话中某些词字从口中吐出后已经变得十分模糊,但在袁风提到那个代指的词汇时,还是不自觉的流露出了一些忌惮的神色。
袁风随手套上一件僧袍,把里面已经脏了的衣服遮住,打起一把油纸伞就要出门。
临出门,他想了想,又走回桌子旁边,将一本单独放在一旁的黑色封皮经书拿起,用一角绢帛裹了裹塞在怀里。
他一路快步来到了供奉佛像的前殿,刚刚感觉到的动静就来自于佛殿的正门。
当他走进佛殿,就已经能够隐约闻到一股新鲜的血腥气味,气味的源头就在正门外面。
这极灵敏的嗅觉是他身体的独有天赋,已经帮了袁风不止一次。
虽然极度不想节外生枝,但袁风很清楚既然事情已经来到眼前,扮鸵鸟装看不见一定是最差的决定。
于是他也没什么犹豫,径直走了过去,小心的将已经封了一天的殿门拉开一道门缝,看向外面。
而后他叹了口气。
门外的情景,大致情况与他所料差不多:
一个满身鲜血的中年汉子趴在殿前的台阶上,右腿不自然的扭曲应该是折断了,看样子是才爬到最上一级台阶。当门被打开时,这个人正抬着手准备拍门。
他趴在地上,抬着刚要拍上去的手,看着把门向内打开一条缝的袁风,有些错愕但丝毫不影响他喊出早已经准备好的话:
“大师救命啊!”
袁风低头盯着眼前这人的脸,思维却是在飞速的转动,翻找着与眼前这人有关的记忆。
很快,也就是常人呆滞错愕的时间,一个采药人的相貌与眼前这人重合了。袁风回忆起了他的身份,又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人的惨状,不由得感到一阵头疼。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人是一群采药客中的头领,叫张崇山。
在袁风的记忆中,曾在照空禅师的禅房外见过他一两次,前者也就是袁风口中的那个便宜师傅。袁风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因为张崇山性格看起来爽朗实在,是少有的对傻子和尚没露出什么嫌弃或耻笑的人。
他曾听照空禅师自言自语时说过一句感叹修行艰难的话,大意是感叹像张崇山这先天高手也要去做些翻山采药的活计,才或许能得见一丝仙缘。或许说这话的时候照空和尚也是有了相似的感受吧。
先天高手,对袁风这个十几岁还没开始修行的人来说,就已经是强的没有边的大高手了,却没想到今天会落得这样一副走路都不方便的样子。
他咬咬牙,就要把那打开一个缝的门重新关上。虽然对张崇山印象不错,要换在其他时候袁风肯定会出这个援手,但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承担不了这种风险。
本来以为只是普通的江湖仇杀,凭最近自己琢磨出的那些东西还能处置一二,却没想到上来就是被打成死狗的先天高手上门求救,已经超出了自己能应付的范畴。
袁风不是圣母,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是见死不救,他心中也不会有什么负担。
但或许是看到了希望,张崇山又迸发出了一股子精力,他连忙用手阻住要关上的殿门,用希寄的目光看着袁风说道:
“傻子小和尚,你快去叫你师傅来,或者直接把我搀进去也行,我去跟你师傅说,我今天来找他有事!”
袁风闻言气的直想笑,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张崇山,等他用哄小孩的语气说完那些话后,幽幽的说道:
“傻子小和尚?”
这下张崇山也愣住了,他已经做好哄骗傻和尚的准备了,却完全没想到会是这种展开,于是有些呆滞的脱口而出:
“你……你不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