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听说府里来了位娇客,是二夫人请来的,她打算为安弟多添个如意娘子?」关淮南问着自己的娘亲,神情有些复杂。
二房的动静向来瞒不过大房,尤其是斗得暗潮汹涌的关府,任何一房稍有动作消息便如野火般蔓开,很快传遍关府各角落,下人间窃窃私语、口耳相传,也衍生出好几个令人啼笑皆非的版本。
一说二夫人终于要出狠招了,把不和她缘的童养媳赶出关府,迎入新人只是下马威,目的是要苏崇薇识相点,乖乖地让位,提着包袱自请下堂。
亦有一说是二爷喜新厌旧、始乱终弃,瞧上县太爷千金的美貌,眼巴巴凑上前博取芳心,弃糟糠妻于不顾,不念旧情只向着新欢。
更夸张的一说是人家自个看上了关府的二爷,不等媒人说亲作媒就主动上门会郎君,知晓他有个跟了好几年的小媳妇,还很不高兴地要关府将其休离,说一山不容二虎,她只当唯一的正妻。
众说纷纭,传得有点离谱了,不过有一点却没说错,江云瑶的确对关淮安一见钟情。
年前她曾在街上亲眼目睹他对一名娇小女子柔情款款、神色怜爱,那一眼她就动心了,也想要拥有他那样毫无保留的呵护、宠爱。
因此,她有些刻意地接近关府二夫人,故意与之不期而遇,言谈中又对关二爷多有倾慕之意,果然引起二夫人的关注,进而有了入府走动的机会。
长辈那关打通了,现在她在意的唯独是关淮安身边的小女人,他看那女子的眼神让她很介意,有如一根针扎着她心窝,教人浑身不快活。
闻言,神态端庄秀雅的大夫人扬唇浅笑。「不就是垂死挣扎吗?想藉着县太爷这小小的官给自个挣回一点面子,简直太天真了,异想天开。」
大夫人如此有恃无恐,是因为她娘家的二舅为她找了条明路,和宫里公公攀上了关系,六品芝麻小县官能大过京里的贵人吗?她只要在二舅耳边叨念两句,包准二房祸事就来了。
「可若真让她入了门,崇薇妹妹要怎么办?官家千金哪肯屈居二房,免不得要委屈她了。」他皱眉再问。要原配退出把正室之位拱手让人,情何以堪!
大夫人睐了儿子一眼,笑意凉薄:「这是你需要操心的吗?见雪肚子里的那一个给我保住就好,别再让人弄掉了。」
妾室的死活关淮南并不关心,孩子有无他亦不上心,但是……「我想要崇薇妹妹。」
「要她?」大夫人拿起杯子的手一顿,挑起眉。
「她是娘为安弟挑的童养媳,这些年相处下来,她的一些转变相信娘也有目共睹,看在眼里,难道不会起一些心思吗?」提起苏崇薇,关淮南深沉的眼眸中有着炽热的光芒。
大夫人低付着,「她确实是出乎我意料,原本是不起眼的小身板,容貌也平凡的教人过目即忘,不过近几年是越长越标致了,秀丽婉约、模样清灵,一张小嘴也甜得腻人。」
不若二夫人的厌恶,大夫人对自己挑中的娃儿甚为满意,加上苏崇薇嘴甜、做人殷勤,不时会送些自制的小糕点或是窝心的撑伞送衣,嘘寒问暖感念大夫人提携的恩惠,实在让大夫人这边很难对她生厌。
苏崇薇收买人心的小招式用在大夫人身上是用对了,而要在彼此不和的两位夫人中择一当靠山,她当然是选专和二夫人作对的大夫人,保她等于是给二夫人难堪,大夫人乐意得很。
所以久而久之,本来在府内没啥地位的二房小媳妇就成了大夫人那边的人,难怪二夫人越看她越有气,怎么也无法把她当自己人看待,总暗地里扯后腿做怪要她没得清闲。
「还有,她擅于精打细算,对帐目的敏锐也不亚于一名男子。」他看过她拨算盘时专注的模样,面容皎美似有流光,美得像画里人,看得他目不转睛。
「南儿,她毕竟是你庶弟的妻室,想想无伤大雅,若是真下手可是会伤和气,咱们关府容不得兄霸弟妻的丑事。」名分已定就不是他动得了的人了,伦常纲本终究乱不得。
他敛下眼,唇角隐隐勾起一丝冷笑。「若是安弟主动放弃呢?江家千金可不是省油的灯。」
「你想要从中挑拨?」知子莫若母,儿子心里想什么大夫人一清二楚。
「越乱才越有意思,不是吗?娘莫忘了爷爷的偏心,在他的心里,我们大房什么也不是。」他这话说得有点不平,眼神也变得森寒。
天底下没有一成不变的人和事,尤其是关利益的分配,谁也不会掉以轻心,而关淮南的改变,就从老太爷的病重开始。
原本他有心当个爱护弟弟的兄长,即使早对小崇薇生出不该有的情意也硬是压了下去,表现出落落大方的兄弟情谊,但爷爷临终前的一番话令他气愤难平,决定不再做好人,不择手段也要得到他要的一切。
「淮南不行,他霸气不足、优柔寡断,少了关家人的强悍气势,关府交给他只能守成,无法造就大局面。」
什么叫「只能守成,无法造就大局面」?在老人家的眼里他就这样差吗?比不上行事乖张的安弟,连关府当家的位置也要双手奉上?
他是大房嫡生,又是长子,这样的羞辱太伤人了,他怎么还能闷不吭声地继续隐忍?
于是,他起了比较之心,不肯承认爷爷的说法:他不是不行,只是没去做,定要九泉之下的先祖收回轻蔑之语,证明他绝对不输入。
因为计较,所以有了私心,人一自私便自认为有理,不论对错总是理直气壮,路子越走越偏,终于产生心魔。
如果再加上牵涉到女人,那就真的万劫不复了,为了「得到」,人可以理智尽失,只因越「得不到」越执着。
「南儿,再怎么样关府也是自己的家,别弄得无法收拾。如今是我们大房掌权,还伯二房能顺藤摸出瓜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么多年了,大夫人已懒得和二房那女人周旋。
「防人之心不可无,二娘和娘争了二十几年,她有放弃吗?何况新人入门未尝不是一个变数,万一他们仗着县太爷的势逼我们退让呢?」关淮南道。
「这……」大夫人迟疑了一下,稍做深思。
远水救不了近火,小小一个芝麻官也能砸死人,她家二舅虽亲,却远在千里之外,若真有事发生只伯也来不及伸援手,待层层向上攀关系营救再回到平阳县,大事早已底定了,到时再大的官也挽回不了既定的事实。
二房那儿子确实有老太爷当年的气魄,处事狂霸专横、手段狠厉,往往一出手便能把对手吓得退避三舍,做人也不讲情面只凭个人好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