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一切风平浪静。头几天,胡秋茹睡觉时两道窗门都关上,半夜热得实在受不了,才起身将外面那道打开,侧耳细听除了偶尔传来的虫鸣声以及湖水拍打岸石的“哗哗”声,什么声音都没有。她觉得自己多虑了,可能如小梅姨所言,避雨的人找不到亲人或许是自己做噩梦吧。
陆小梅家最大的好处就是清静。平日里就她们仨,刚来时,阿陈伯的船偶尔会来船屋,估计是送小梅姨买的东西,后来泥鳅隔三岔五的来船屋,一来就是半天,与陆小梅在院子里撒嘴皮子。泥鳅长得挺俊朗,浓眉大眼,高大魁梧,就是黑了点。别看在陆小梅面前油滑得像泥鳅,但见到胡秋茹总是红着脸,低着头叫声“胡小姐”就跑了。其实他们三兄弟都有一个非常雅致的名字,泥鳅叫陈伯年、螺丝叫陈伯罗、白条叫陈伯百,说是山上成峰大和尚取的。
胡秋茹怀疑陆小梅这么能唠叨,估计跟泥鳅有关。听陆小梅说,他俩从小一起长大,当年阿陈伯家从山里迁出来时,曾住在她家,因为泥鳅的母亲菊姨在船屋做佣人,阿陈伯捕鱼为生,直到陆小梅哥出钱为阿陈伯买了运货的船,家里才有钱在旁边村子买了房子。
陆小梅每次见到泥鳅就埋怨他不读书,捕鱼行当让人看不起。泥鳅理直气壮地回复,没有捕鱼人,你们能吃到鱼吗?捕鱼也是养家糊口的行当,而且自由呀,要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不像给人干活,几时到,几时回家。如果陆小梅提到螺丝,泥鳅的话更多了,去城里有什么好,大家都去城里了,我们这里就没人了,别老想着城里。听螺丝说他做人多难呀,要看客人的脸色,又要顾及你大伯、大婶,我是做不到,不过螺丝这小子机灵得很,什么事到他手里都能摆平。
胡秋茹大多数时间都呆在房间看书或临帖,有时故意坐在埠头的石板上支起放在房间里的画板,望着远处的风景画上几笔。偶尔见陆小梅走过,也不看她一眼径自走到她姨安放在湖中的鱼网抓鱼去了,把学校里信誓旦旦的话忘得精光。连小梅姨都看不过去,责怪她整天吃了睡,睡了吃,背回来这么多书一张都没翻过。
这天下午,胡秋茹正坐在湖边的石柱上画画,见陆小梅无精打采地走过来,便问:“今天怎么不见泥鳅呀?”
“是呀,没事尽往这里跑,有事了就不来了。”陆小梅抱怨着在旁边的石柱上坐了下来。
“什么事呀?”胡秋茹不解地问道。
“明天是我父亲的祭日,我们上白云寺做佛事,要买些东西,小姨怕他忘了,想再跟他说一遍,嘿嘿…他倒不来了,这臭泥鳅。”陆小梅边说边用脚踢了一下旁边的石柱。“哎哟!来了”陆小梅话音刚落,见一条船绕过湖心岛往她们方向驶来。
胡秋茹见陆小梅脸上顿时露出喜色,故意漫不经心地问道:“哎,你看这些船为什么不上我们这里来捕鱼呀。”
陆小梅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道:“听我姨说,这里以前是山上寺院放生的地方,这里的鱼都是放生的鱼,他们不敢来捕。”
“噢!还有这种说法,这里的人怎么这么迷信呀,鱼不是会游的吗?谁知道这条是不是放生的呢?”胡秋茹惊讶地道。心想,小梅姨自己不还在湖边放了一张网,有时候网一收就能捞起许多鱼、虾做给她们吃呢。
陆小梅见泥鳅已经上岸,立马迎了上去,不知道她听没听见胡秋茹的话,急急地跟着泥鳅进了门楼。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四人就出发了,泥鳅挑着担子,一头面点、一头水果,小梅姨提着篮子,一前一后往山上爬。山路湿漉,树木滴露,小鸟悦鸣,溪水淙淙。一路上说说笑笑,很快到了第一个歇脚亭,亭子建在山道的拐弯处,一边是陡峭的山石,一边是山泉的汇集处,真是巧夺天工。书有“小我亭”三字,三根柱子上书着“何其自性,本自清净!何其自性,不生不灭!何其自性,本自具足!”字迹如飞龙般飘逸洒脱。
四个人歇了一会儿脚又上路了,山路越来越陡峭,一边是悬崖,一边是高耸的山石,没走多远胡秋茹就上气不接下气,大颗大颗的汗珠从脸上掉下来,陆小梅和泥鳅早就走得无影无踪了,小梅姨走在后面,见状从路边捡起一个树枝,在石头上磨了磨,递给她道:“闺女拿着,这是第三只脚,助着走。”刚来时,小梅姨叫她“胡小姐”,胡秋茹觉得生疏,让小梅姨叫她秋茹或小秋,但小梅姨想了半天说还是叫闺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