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安狼狈地从舱室里爬出来，然后古怪地像盲人一样摸索着走了两步，在一旁的柜子上做出拿起什么东西的样子，然后把这不存在的东西塞进嘴里喷了两下。

眼前的虚拟空间看不到，实际上孟安是拿起了现实中放在书桌上的喷雾。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自己剧烈的心跳，还有渐渐退去的不适，长出一口气。

导出幻世界之后，孟安看了看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他回想这些天雪国的记忆，有些失落，但也感到庆幸。毕竟这记忆不会像那场火灾一样，幻灭。与陈影有关的记忆，孟安一直都很珍惜。

不一会儿，陈影也从舱里出来了。孟安与陈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特意把之前陈影的醉态记录下来，这时正放映给她看。

陈影似乎很难为情，看到最后自己扯着孟安的袖子撒娇，她满脸通红，捂着脸缩在沙发里，若是沙发缝再宽些，恐怕她就钻进去了。

“这个幻世界怎么样？”放映结束，孟安笑着问她。

陈影抬起头，脸上红霞尚未褪去。歪着脑袋回想了一下，她带着满意的神情说，“雪国很漂亮，这样的雪景，以前从未见过。如果没有最后的火灾就好了……”

孟安点点头，最后的火灾给这雪国增添了一份突来的炽热，也给这美丽的故事增加了些许哀伤。

“最后叶子和行男都在大火中丧生了吗？”孟安问道。

陈影皱了皱眉，似乎不愿再回想那眼前的生死离别。半晌，她沉吟道，“叶子是确定死亡了，不过行男……他却消失不见了，火灾的废墟里没有他的尸体，后来也没有见过他。”

“嗯……”

听着陈影的话，孟安原本想问问行男的样貌。在幻世界里，无论是叶子与克里娜酷似的模样，还是剧情的偏离，都让他感到疑惑。

不过看着眼前陈影意兴阑珊的模样，孟安突然想起，这或许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往后余生，他们就像走到了一个分岔路口，几天之后，前程似锦的陈影就会向着那条A级的阳关道走去。而他，则会走向D级的独木桥。

想到这，孟安对陈影说，“在学校的这段时间，谢谢你。”

陈影看着孟安坚定诚恳的目光，一时有些不好意思，“谢我什么？”

“因为我的体弱和哮喘，只有你愿意做我的朋友……”孟安低着头，在这最后将要离别的时刻，他本想说些轻轻柔柔的话，但是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一开口语言就不受控制地变得生和硬。

“哮喘又不是什么传染病，有什么好担心的！”陈影凛然道。

“虽然不传染，但是会难以赚到贡献点。为了贡献点，同学们玩的都是体育竞技的幻世界，至于文艺幻世界……应该没有人会像咱们俩这样不学无术吧！”孟安惆怅地说道。

出乎孟安的意料，陈影并未像往常那样说些安慰的话，或是用高昂的情绪打破沉静。

半晌，陈影沉吟道，“我不喜欢在学校里整天议论如何赚贡献点。我们都是孩子。比起应该做的事，我更愿意选择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比如说，看雪景。”孟安笑道。

闻言陈影又是陷入神往，“不知道真正的雪会是什么样子啊！”

接着两个人整理了一下摆放幻世界的书架，虽然意识到以后不会再有机会回来，但他们还是一丝不苟地拭去灰尘，顺序摆放。

说实话，孟安真舍不得这些幻世界。每一个幻世界对他而言都像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几个世纪前的小说、电影、纪录片，都真真切切吸引着他。

不知那时的人每天吃什么，玩什么，在思索些什么事情。他们一定不会为了赚贡献点而发愁，他们一定如幻世界中一样，不受饥饿、寒冷困扰，不用担心疾病和死亡。

“如果能带出去几个幻世界就好了。”陈影看着书架上摆列整齐的小盒子喃喃道。

“是啊……不过马上我们就能接触真实的导入舱和幻世界了，到时候那种体验肯定与现在不一样。”孟安向往地说道。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很晚了。还有半个小时就到断电的时间了，孟安与陈影道别。看着陈影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眼前，孟安突然有种强烈的不舍，他对那尚未完全消失的背影大声喊道，“我会让你看到真正的雪的！到时候我们再一起赏雪！”

话音刚落，眼前便是一阵黑暗。陈影摘下电子环屏，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线，她喃喃道，我期待那一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