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向阳摸摸鼻子，自己好像有点辜负姐姐们了。
向远送了个泥叫子，这应该是他心爱的玩具。礼轻情意重。
向东送了根自己练字的毛笔，看着价值不菲，应是黄姨娘挑的。
向南送了一柄木质的剑，这应是他生辰时阿翁给的生辰礼。也是很诚挚的心意了。
三个庶出的姐姐，都是送的女工物品。
四姐端柔的帕子，面料和绣工最好。绣的是兰花。
五姐静柔送的是根五彩斑斓的绦子，配色大胆又好看，因着他不想穿曲裾直裾一类的衣裳，应是也用不上。
唯有六姐羽柔送的礼物，叫他怔愣住了。
邵羽柔送的帕子上，挤挤挨挨绣了一段话。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绣工尚且稚嫩，满腔的祝福，溢于言表。
虽则不是一母同胞，到底这心意难得。
邵玉衡就在屋子里看竹简，见儿子被感动得稀里哗啦的，深深的叹了口气。
“你啊，眼皮子忒浅。”他虚点了点儿子。
“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啊。”邵向阳觉得送礼就要这么送，他是真觉得姐姐们送的礼物实在的很，心意满满，叫他感动，“她们小姑娘家家的，哪里就有多丰厚的银钱跟人拌往来啊。都才几岁啊，能有这个手工，这个心意，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那你知道羽柔为啥送你这些话不？”邵玉衡索性放下竹简，跟儿子掰扯。
“还不是记挂我这个弟弟。”邵向阳抖了抖帕子，“别看这只有二十七个字，真要绣出来，也很费功夫的。”
“那是因为她以为你是她弟弟。以前因为你嫡出她庶出，你们接触的少，这次你生了大病，叫她吓着了，她才这么费劲巴力的给你绣这个帕子。”邵玉衡无奈。
“我本来就是她弟弟啊。”邵向阳腾的站了起来，“阿耶这话好奇怪。您说的我不是她弟弟似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邵玉衡把儿子拉到身边坐下，又把下人都撤下了，这才小声对儿子说，“你六姐觉得你和她才是亲生的姐弟。”
……那不能。
他今儿看了小舅秦朗，自己跟他起码有三四分像。
有些事实在是不好启齿，但是，不说吧，难保儿子叫后院那些手段蒙蔽了去。
邵玉衡捏了捏额头，还是准备说了。
“你知道我为啥和你娘关系不好吗？”他问邵向阳。
邵向阳心里想，你这三个妾杵她面前呢，关系能好才怪呢。
邵玉衡忍不住叹了口气：“不是你想的那样。”
“黄姨娘的阿翁，是晋阳王旧部。那时你阿娘嫁进来后，想着跟你叔祖母别苗头，老是寻机会跟她吵架。惹怒了她身后的晋阳王府旧人，加上黄姨娘阿翁死了后，她阿耶和阿叔守不住家业，叫旁支夺了去，她阿兄连命都送了，所以她就被安排进府给你阿娘添堵。”
“虽则有阿娘的问题，但是他们把手伸进阿耶后院，未免也太不把咱们邵家和阿耶放在眼里了。”邵向阳气愤，不是为了阿娘，而是为了阿耶。
“呃，嗯。”邵玉衡叹气，“后来我发现她嫁进来后不安分，屡屡和你娘拌嘴搅是非，还不是为了争风吃醋，而是为了替婶娘出气，显然她忠于婶娘胜于邵家和我，我便冷落她了。”
……
“我冷落你娘，不只是因为她不讲道理，不敬长辈，惯爱掐架挑起事端。还因为她，呃，把徐姨娘，当送子娘娘，存心吸她的福气，给自己受用……虽然这本就是无稽之谈，虽然所谓的福气不过是一个接一个的生孩子，可是，到底，她心歪了……”
“我一开始以为徐姨娘什么都不知道，还很同情她。她痴迷佛法，我也没说什么。直到我听到她跟羽柔说，生孩子太疼了，现在太太吸她的福气再怀孕生娃，那孩子不就是她的，只是托生在太太肚子里罢了。她还少受了多少罪。”
屮！邵向阳听愣了。
合着阿娘把徐姨娘当福气宝随时去吸福气，而徐姨娘把阿娘当代孕？
“她坚信你娘当时怀的也是女胎，是因为她进府做妾，替你娘祈福，所以，才叫你娘生产时女转男，也就是说，她认为你是她的孩子。她也是这么灌输给你六姐的。”
屮！
“那李姨娘也是奇葩？”他忍不住问出口。总不能一妻三妾各个都有毛笔吧？
“李姨娘娘家是黄姨娘家家生子，她姐爬床家主儿子，也就是抢了黄姨娘阿耶和阿兄家产的那个堂叔家的堂兄弟，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然后被黄姨娘的堂婶配了小厮。那小厮人家是成过亲的，当时妻子肚子老大了。为了叫李姨娘姐姐顺利嫁给下仆，把人家妻子发卖了……”邵玉衡一言难尽。
“几个月了？那母子还平安吗？”邵向阳被这故事恶心到了。这尼玛就没有其他人选了？造孽啊。
“六个多月吧。等那个下仆找到妻子时，一尸两命。”邵向阳捏了捏鼻子，“然后下仆母亲就气死了。大概黄姨娘家也觉得这事办的不好，就索性把下仆和李姨娘姐姐并两个孩子放到庄子里生活。”
“可是这和李姨娘有啥关系？”邵向阳不解。
“我也想问，这和她有啥关系。”邵玉衡压抑的话音里有很多的愤怒，“她一心养着她那个姐姐和两个侄女，还有后出生的侄儿，就盼着姐姐能重新进府做姨娘。”
……
“她想干嘛？叫她姐姐进黄家做姨娘？不是已经被抛弃了配给了下人？不是跟下人都有了儿子？”邵向阳也懵了。
“儿子个屁。那是少爷的。她嫁给下仆，又不耽误少爷去睡。下仆碰没碰过她都不一定。问题是，那个少爷光睡不给钱，李姨娘家姐姐娘几个，全靠下仆和李姨娘的钱生活。李姨娘猪油蒙了心，一心抬举她姐姐，想叫她姐姐进黄府给家主儿子做姨娘，想叫侄儿有机会做少爷做家主。所以，她跟黄姨娘闹掰了。嗯，她还拿你五姐和三弟的私房钱去补贴姐姐，叫我敲打了好多次。”
“我大概五年前发现黄姨娘忠于婶娘，四年前发现李姨娘拿静柔和向南的份例补贴娘家，大概两年多前，发现你娘和徐姨娘也不正常。”
邵玉衡无限苦涩。
……屮。
难怪阿耶这几年几乎不进后院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