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看到女长工正卖力的扑救事故现场,身上还带着几处熏伤。原来是女长工在使用车床加工构件时,逞技巧失了手,切中了活泼金属层,导致起了明火。爆燃的规模不大,倒没有造成多少损失。
主要是金属燃烧释放热量导致车床发生挠曲变形会影响后续加工的精度,这对于承接标准订单的专业加工坊而言是不可接受的。基本上等同于报废。
桑迪见到这个事故现场,不免有些紧张害怕。皮埃尔看出了端倪,积极地同赶来的伙计一起帮助女长工整理现场。他们打开窗户后,首先检查电源电路,确保所有的电源都已关闭,最后再逐一检查设备损害和复燃风险。熟练的身手让人一见之下就放松了对事故现场复燃风险的恐惧。
又过了一会儿,加工坊老板李·科罗迪也赶了过来,这是一位有着东方面孔身材偏瘦的中年男性。
看着眼前满是黑黄焦污的车床,李老板脸色发青,嘴角抽动,如炮弹在膛。又转眼看了看女长工玛利亚身上的灼伤,亦不免伤感,最后忍住了怒火,只道:“玛利亚,你今天是怎么搞的,这点活儿都干不好,完全不在状态。”
玛利亚:“可能是前几天加班加的久了,这两天眼睛一直疼,看不清数字,一时失了手。真可惜,这么好的机器怕是不能用了。不过您甭担心,如果更换了新机器,我会加班把进度赶上来,这次的损失就从我工钱里扣。”
李老板骂道:“真他娘的晦气,好端端的,出这档子事儿。你也是,出了事故,听说话跟没事儿人一样。这机器材料,损失事小,得罪了客户事大啊。要都跟你这样,我这加工坊马上就关门!”
玛利亚一听就露出了焦急的神情道:“这。。李老板,真的对不起,这都怪我,只求您不要解除雇工合同。损失,我,我愿意加倍赔偿。”这最后几个字竟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李老板斥道:“加倍赔偿?你赔的起嘛?”
皮埃尔作为赶来救火的热心群众,矗立在此,并不感突兀,恭敬地插嘴道:“尊敬的老爷,我是城东废品棚摊的老皮埃尔。我那儿现在正好需要一台车床。您这台虽然出了,额,故障,但搁我那儿是足够对付啦。如果您愿意慷慨割爱,我这儿愿意出个高折扣,额,五折!这多少能弥补您的损失,您看怎么样?”
李老板尚在事故的阴霾中恍惚,又突然听了皮埃尔这番话,不免奇怪。可事已至此,要是直接报废机器,卖作废铁,那么收益也就不到2成。相较而言,能立刻有机会当旧机器转让,实是不幸中的万幸,也不容得多加考虑了。
“是城郊十字口东边那家吧?”
皮埃尔:“正是小人。”
李老板思忖着,这城郊的废品摊向来都是给渣渣·魏的回收坊供废料的,倒也不算生人,刚巧路过,也不奇怪。于是也就放下了戒心,缓缓说道:“咱这车床原本可是做微米级加工的设备,这虽然给烧了一下,那只是影响了外观,有没有伤着硬件还得调试过才知道。就算受点影响,咱家有工艺,做点热处理,消除应力也就是了。”
皮埃尔听着,心下略有担忧。
瞧见皮埃尔的愁容,李老板轻松道:“这样吧,我看你好像真是有需求,那我就关照你一回,直接给你调试并维护好,虽是坏了外观,但性能不减,8折!”
皮埃尔急道:“老爷,这8折也有点忒,高了吧。”心想那自然折旧恐怕也得8折起步,7折看齐,这样出价也确是一毛不拔。
李老板板起了脸斥道:“你会不会做生意?你这倒废料的,能直接跟我做生意算抬举你了。活了半辈子,不会不知,做生意讲的是长长久久,这只要第一单一成,日后还缺财路嘛?”
皮埃尔自然听懂了暗示。其实以往无论是合金废铁还是完好元件都是分选清洗之后统一送往魏氏回收坊,而魏氏回收坊本家业务只是各类再生金属熔炼以及冶金锻造。对于电子元件类废品,魏氏大都是经过二次整理分选,再送往各个加工修理坊做翻新,这中间只是转手拿抽头。
此时要是真能攀上李老板这条船,那么以后元件收益可是要整体上升,这条件看着确实诱人。但老皮埃尔也不愧是老江湖,深谙个中门道。
这原本甩掉熟人中间商就为商场所忌,是断路逐利之道。而要害更在于魏氏回收坊的废料处理站卡住了主城南隧道门的入口,是工坊区唯一,而李氏加工坊不唯一。
因此,究竟是否要登李氏加工坊的船,还非得征求老友史莱姆的意见不可。否则,走阔了电子元件的路子,却走死了大宗合金的路子,反而得不偿失。好在跟李氏对接是直接见着了老板,商谈牢靠。相较而言,跟魏老板尚不认识,也就谈不上了失了人情了。所以此时务必得拿捏好分寸,进退都留有余地。
想妥之后,皮埃尔道:“能得李老板关照,真是小人有福哇,只是实在恕小人本小利微,拿不出好多钱来。我这打算初开五金工坊,还得采购其他设备。原本您要是能记账,咱也认了。只是又不知魏老爷那边的态度,小的也不敢贸然做主。您看要不这样,这微米级车床原价算650合金币,咱这次就按7折记账,我先付6折390合金币,直接拉走。要是日后魏老板那边答复了小人可以给您供货,那咱再补那剩下的一成65合金,您看可好?”
李老板见皮埃尔算账精细,便即点头答应。原本遭遇事故,心情很是郁闷,竟在短短几分钟内,又挽回了大部分损失,心情轻松了许多。转身面向女长工玛利亚,露出了关切的神情,道:“玛利亚这些年来干活儿一向勤恳,出点意外。。也算。。正常。但是罚钱是少不了的,扣半个月薪水,200原矿200粮食。”
玛利亚见老板怒气微歇,处罚又轻,已然知足。哪曾想李老板接着又道:“既然受了伤就顺便回家休息两天吧。”这番放假更是充满了体贴,自是心中满是感激,嘴上千恩万谢,脑海晃晃荡荡。
诸事皆善,皮埃尔即带着桑迪离开。小桑迪欣喜之余,难忘女长工的温柔和温暖,也伤感于老阿姨失手弄出事故的不幸,脑袋像个灵活的螺丝帽一般一瞬儿转向玛利亚,就看到女长工也正看着自己。脏污的衣身是血汗的勋章,烧灼的伤口是伟岸的慈祥,而那呆滞的眼眸中映出的亦不只有桑迪,还有亲情的温馨与光芒。
君只道野草乱长无规序,君不见地力贫瘠非膏腴。殊不知乱世活着已不易,哪敢笑拼命只为那蝇头利。
正是隔行原本如隔山,贸然硬闯必坠渊。难时方知人情贵,莫把真心当狗肺。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