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我的命运吗？

菲不知不觉看向了圣音和南方芷語，这两个从头到尾都神神秘秘的家伙，现在身上隐藏着的小秘密，终于被菲窥探到了，只是这个代价，大到她无法想象、无法承受。

她看着向自己走来的那个小女孩，对方无论是体型还是外貌，都是一副弱小可怜需要人保护的样子。只是此时此刻菲的眼中，只有一个能够将整个世界全部吸进去销毁掉的黑洞。那个小女孩就是这样的存在。

似乎是感受到了那股不断壮大的杀意，变故发生了。

“汝……休想！”被她提着衣领的圣音，不知何时恢复了神志，拖着虚弱的身子一跃而起，一个反扑将对反死死压在身子下面。

她几乎用上了自己最大的力气，那小女孩的脑袋在她单手死死抵住的情况下，砸在地面上，竟然直接将地面磕出一个数米宽的大坑，就连产生的气浪和波动都如同刀片一样向四周扩散。

而此时此刻，得以喘气的南方芷語忍住不去在乎自己颈部的疼痛，直接利用规则的力量将自己肉躯修复，紧接着趁着圣音束缚住对方的瞬间，对那个挣扎的小女孩伸出了手：“存在隔离！”

嗡

轻响过后，几人的眼中便只剩下一个漂浮在空中的、气泡一样的事物，而那个小女孩便被囚禁在其中，因为愤怒而扭曲的面部上，越来越多跳动的青色血管开始隆起。

“芷語姐……这支撑不了多久……”气喘吁吁地圣音，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那里的衣服已经破碎，被鲜血染红，而肉体上更是血肉模糊，只留下一个足有碗口大的洞。

这触目惊心的伤口，足以将正常生灵杀死好几次，稍远一点的菲、安蒂几人，光是看见那被污染的伤口，浑身上下就忍不住开始颤抖起来。那是一种来自规则层面的威慑，从心底里迸发出来最原初的恐惧。

可是受了这样的伤的圣音，似乎还顽强的活着……

“妹妹……你……”南方芷語眉头紧锁表情不知该如何形容，但是菲几人能够清楚的看见她眼角的泪水，和那股说不出来的、自然而然向外散发的慌乱。

“吾辈……吾辈尚且安好……”似乎是承受不住那样的疼痛，圣音苦笑着，一下子跌到在地上，“吸取教训了……以后不能随便把小女孩压在身下……”

“你还在开玩笑！这一点都不好笑！”慌乱的菲几乎是强顶着周围规则紊乱的伤害，用天使之羽保护自己的同时，赶忙跑到圣音的身边准备为她治疗。

只是她刚让自己的白羽靠近圣音，就被对方手指一挥，直接扼制住了。

“菲，这个污染杀不死吾辈，可是汝……不，我是说你，不一样。”强行挤出笑容的圣音，看向了不远处那个正在慢慢被漆黑色吞噬的隔离球，淡淡说道，“菲，你觉得……”

“吾辈，也就是我……为什么……不拯救整个世界？”

她的话里，藏着很多话，菲或许明白了，又或许没有明白。她看向浑身是伤的南方芷語，余光又瞥见已经几乎放弃了希望的安蒂几人，而视线的正中央，是捂着腹部伤口，好似濒临死亡一般的圣音。

为什么圣音和南方两人不拯救这个世界？反过来想，为什么她们要拯救呢？菲知道两人并不属于这里，是来自世界之外的存在。

自己的故事，在她们看来，也就只是故事而已，就好像一本书，翻过了这一页，时间便过去一点，或许她们早已知晓结局。

说到底，这个世界存在的目的，又是什么？菲反问着自己，是为了让自己受苦吗？是为了让自己历经磨练结果迎来绝望吗？是不断奋斗后步入死亡吗？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呢？创造了这个世界的界外主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她不断反问着，不断思考着。

天空中的星辰，在小女孩透过隔离屏障传出来的威压下开始陨落，她每次试图利用自己告死天使的力量去阻止，就能够看见那个人的一生，其中有美好的，有悲痛的，各种各样的感情被当做墨水，被那些人用自己的人生，书写成一篇又一篇长短不一的故事。

就是这些故事，组成了这整个世界最有趣的部分，而此时此刻，菲想起之前兰多尔十八世塞给自己的那本书名为命运的书卷的书，没有什么特别的力量，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效果，它只是记载了被称之为界外主的人，想说的话而已。

菲的记忆中界外主曾经出现过，只是前几次与她相见，记忆全都被抹去了，唯独最后的那次，界外主说道：“我在终末等着你。”

菲发现，那些被自己封尘在脑后的记忆，开始不断涌现。

不仅仅是她自己的，同样也是来自“璃”的记忆。在那个虚幻的影像之中，她看见环绕在璃身旁的几个伟大无比的存在。有些是上神，有些是正在为后代生灵做出贡献的神明，总之，她们聚在了一起。

这些神明，亲手一点点将璃创造出来，将她的羽翼一片又一片连接上每颗星辰，眨眼之间几千年几万年的时间过去，她们无时不刻都在构建着，将璃从虚无一直构建完整。然而每走出一步，众神都知道自己又往背驰命运发展的道路上靠近了一点。

为什么璃没办法拯救这个世界？为什么圣音没办法拯救这个世界？为什么南方芷語在这个世界只扮演了守塔人？为什么兰多尔十八世那个号称最接近神明的人最后死了？

菲这才发现，难道这一切不都是为了自己而设下的吗？这一切，都是“故事”。悲惨的故事也好，痛苦的故事也好，幸福的故事也好，亦或者令人振奋的故事也好。这终究是一个故事，命运的确被操控着，但是它总会有结局。

“菲，这个世界，是界外主送给你的礼物。”

圣音笑了，她全然不在乎自己身上的伤口，来到菲的身旁，轻轻在她的脑袋上“咚”的敲了一下，将少女从无尽的记忆世界当中拉了回来。

“曾经，它选择了你，现在，是你接受它的时候了。”圣音看了一眼自己的姐姐南方芷語“我们旅梦人的故事还没有结束，但是你，可以选择一个美好的结局。”

轰

说完这句话的一瞬间，隔离屏障最终支撑不住那由内至外施加的压迫，当场炸裂，已经暴怒的爱依墟弥再次与圣音两人纠缠在一起，一时之间天地之中爆裂声连绵不绝，天空中的星辰成片成片的陨落，放眼望去，漆黑的天空中已经被摇曳着拖拽出长条银线的颗粒布满。

流星如同暴雨，而地面化作熔岩。

但是菲能够感受到她似乎并不需要害怕，因为天空中，有一个奇妙的“东西”正在慢慢下降，一直降落到了她的手中。

“这……这是？”

“它，就是这个世界。”南方芷語像个温柔的大姐姐一样，摸了摸菲的头，“故事就算再长，都会有一个结局，现在，究竟是悲剧还是大团圆，就看你了。”

话音落下，这位曾经的守塔人便消失了，她直接潜入了规则层面，开始压制那位猖狂的小女孩，而能够通往任意一扇打开结局的大门，也掌握在了菲的手中。

为什么四年前，菲的手里没有这把钥匙？她扪心自问道。

第一年，她们初步接触深渊一样的古希亚帝国遗迹，遇到了各种各样传说中的恐怖怪物，发现了希亚帝国毁灭的历史的真相，下定决心进一步探索遗迹。

第二年，建立起了不可磨灭的羁绊的几人，一同深入深渊。虽然这一年她经历了很多生离死别，但是最终却在遥远的霍尔顿遇到了足以互相追随一生的朋友。

第三年，她们攻破了惶恐号角，破坏了四方结界，进入了深渊主体，开始向兰多尔十八世讨伐。并且第四年，这一切目标都达成的时候，她们活到了今天。

这一路上的坎坷，这一路上的心酸，这一路上的生离死别……

煎熬的路还看不到方向，遥远的泥潭看不见尽头，迷茫的路上只有微弱柴火而没有明灯，周围妖魔鬼怪魑魅魍魉的呢喃将她拖入阴暗，披着人皮露出獠牙的假人将她丢在砧板上。

然而她不断规避，不断张望。

赤足踏上刀山，捂住口鼻冲入火海，在雨夜下步履蹒跚，在悬崖边惊心胆颤，时而痛哭流涕的爬动，时而一往无前的奔跑。

她知道眼前是一堵绕不过去翻不过去墙，但是她要撞的头破血流，因为她知道墙的背后，是一直期待的事物。

走的每一步都在步入深渊，但是走的每一步都更加接近终点。所以四年前的她开始了这个故事，四年后的她就要终结这个故事，给它一个完美的结局。

………………

“芷語姐……我……”浑身是血的圣音，虚弱地呢喃着，“我可能看不见结局了……”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意，若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去引发单纯针对爱依墟弥的“规则灾难”，恐怕能够让她在短时间内丧失活动能力，但是这样一来，她自己本身在这个世界也活不下去了。

虽然旅梦人不会真的死亡，但是这不代表着她就甘心这样死去，除了她和南方芷語之外，目前还没有第三个人拥有与爱依墟弥的一战之力，也就是说，她们两人是这个世界的最后防线。

“让我来吧，妹妹，就像以前一样。”同样伤痕累累的南方芷語，淡淡地说道。

她对死亡没有什么实感，也因为过多的死亡，丢失了很多记忆，只是唯独有一点不会改变。从不知道多少个世界之前，她与圣音以姐妹的身份一起生活的那个时候开始，她便立下了誓言。

“我怎么会让妹妹你……”

看着不断逼近的爱依墟弥，她已经准备将“死”字从口中挤出，然后抱着那个决心，做出类似于自我毁灭的举动。

但是就在这个刹那，一个人横在了她们中间。

“我不懂什么故事性的爱恨情仇。”少女将三人轻轻搂在了怀中，“我只是希望，能够有一个可以让所有人，都笑着离开的结局……”

嗡

………………

“道尔骑士长！道尔骑士长！”小个子的骑士气喘吁吁地一路小跑着，来到男人的身后，“道尔大叔你跑的太快了！”

“年轻的骑士，你骨子里那贵族娇生惯养的习性，要给我好好改一改！”露着健壮胳膊的男人沉声说道。

正当小个子骑士以为对方要训斥自己的时候，忽然发现男人眉头一挑，面色柔和了起来：“来！把你的盔甲穿上！再和我跑两圈！”

“是！道尔大叔！”

“小家伙你叫我什么！？”

“抱歉！骑士长大人！”

………………

我……回来了？

年轻的女子有些惊讶，明明等待着她的应该是时间缝隙那无尽的监禁，她已经做好了那样的心理准备。

只不过此时发生的一切，让她感到诧异，因为一切都没有变化这里是枫叶岭，这间小屋是与菲她们生活的地方，自己的名字还叫苏筱，躺在床上的她，就感觉之前发生的事情如同黄粱一梦。

难道，我真的做梦了？她感到困扰，便试图走下床，却正好撞上此刻打开了自己房门的几个小家伙。

“苏筱姐！”黑发小女孩将自己手里的捧着的书往旁边一丢，毫不犹豫地冲了过来，将她扑倒在床上，而站在门口的，还有两个人。

她默默在心中念起几人的名字：安蒂、茜丝莉娅、自己的弟弟苏祁。

“姐……你回来了。”堂堂男儿，在这一刻眼角竟然被泪水充盈，声音也有些颤抖。

看着自己的这个弟弟，苏筱觉得，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似乎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然而，她并不像点破，只是任由那股暖意、那股来自自己这几位亲人的暖意，流遍全身。

“嗯，我回来了。”

………………

小女孩睁开了眼睛，毛茸茸的耳朵还在一抖一抖的。她摇着尾巴，回忆自己做的那个奇怪的梦。

在梦里，她被困在一座人类的古都当中，度过了千年、万年的岁月，而这个可怕的古都不断重复着，哪怕她死去了，只要睁开眼睛，一切又将循环。这是个很可怕的感觉，永不得安宁足以将所有人逼疯，只不过……

小女孩很开心，因为在那里，有一个自称是守塔人的大姐姐给了她人类的名字，叫做“茉莉安”。而且，也因为那样的磨练，她得到了一颗如同星星那样，在她生命中闪耀的人。亦或者说……是一群人，每个人都如同她的至亲，给予无微不至的照顾。

“女儿！开饭了！”

小女孩的母亲在木屋的另一端喊道，在母亲的声音中，她能够听见父亲的脚步声。这里与梦中的那个世界不同，没有人类的侵略，也没有悲哀，更没有死亡。

想到这里，她便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因为，这颗苦涩的糖球中心，实在是太甜蜜了，甜蜜到她忍不住想要哭泣，笑着，流泪。

“妈妈！我昨晚做了一个噩梦！很长，很长！的噩梦！”

“做了噩梦还这么开心？”

“因为我遇到了很多好人！”

………………

“再来一首？”钢琴家看着坐在旁边的小女孩，轻声问道，“不用钱。”

“就算你要钱，我也买不起门票。”蓝发的妖精族小女孩装作很冷淡的说道，“因为我现在身无分文。”

“小家伙真可爱，都过了两千年了，你还是喜欢和我开玩笑。”钢琴家笑了，看了啊一下自己的腕表，华丽灯光下的银制手表上，刻着他的名字马科。

“哟，大钢琴家马科，又要去吃牛排了。”小女孩装作毫不在意地说道，“怎么办呢？按照剧情来说，小女孩这个时候也会很饿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