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娥姑再端来膳食。
殷水流本打算着与父亲一般的细嚼慢咽,怎料不消片刻,又化身老饕也似。
若非他在食案旁竭力忍着,殷不韦便连汤底都见不着多少。
“修了生门藏,食量便要比常人大些,你不要在爸面前拘谨生分,若是没有吃饱,爸再让她做些。”
“已经饱了。”
殷水流悄悄将掉在案上的一粒米放入口中,出言却是忙不迭的婉拒。
他实在不想这么晚了,还要麻烦娥姑再入厨。
“你等爸一会。”
殷不韦起身走向里屋。
再出来时。
在殷水流面前放上了一摞大钱。
“缘城并不宵禁,爸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晚上哪里在家呆得住,夜夜都要呼朋唤友去勾栏消遣。”
这是欺儿子不知他往事的吹嘘,便是没有童子真功,迁至承安的这支殷氏分支也经不起如此奢靡消费。
殷水流有些猝不及防的懵然,又大为尴尬的回道:“爸,我不是那种人。”
殷不韦不以为然道:“爸没去之前,也不是那种人。”
他被【魅惑(真善美)】骗得不知多少殷水流的底细,但是目力仍可窥出儿子在【大力强壮丸】下的爆炸架势。
“烟花柳巷都为销金窟,我怎么能拿爸的俸禄去这等地方挥霍无度。”
殷水流极力拒绝。
便是真的想要晚上翻墙出去,那也得先用连学姐赠与的钱物。
“不乱花钱自是极好的,但是也要看在什么人家。”
殷不韦忍了又忍。
终究还是没能在殷水流面前忍住。
他用着最为风轻云淡的语气,叙说着上邪军大左师的深不可测道:“外人都道你爸不过是个区区缘城从九品衙役。”
他在房中伸出一只食指在殷水流面前轻轻摇晃,道过一声实则不然。
再将这只食指十分矜持的指向自己的胸膛。
“实际上你的父亲。”
“我。”
殷不韦本想说些高深莫测的形容词,孰料在脱口之际,却在冥冥下的干扰中变成了“很牛比”。
殷水流懵得愈发的晕晕然。
爸。
您还会说牛比呢。
“你今天晚上出去,便可以见着爸在缘城是如何经营。所以,不要觉得花爸的钱,有什么不好意思。”
“因为爸在私下里真的有钱。”
与庄如是还未十分熟络的殷不韦勉强还能遮掩住身份,换作是殷水流却实难控制那颗蠢蠢欲动的装比之心。
盖因他的牛比,儿子倘若对此一无所知,那他实在是很难受啊。
说罢将田斧唤进来拿上钱。
“好生陪着大郎去烟柳巷逛逛。”
田斧忙应是。
殷水流何曾想到前世严厉刻板的父亲,在这方人世里行事竟是如此浮夸与开明。
这实在是让他欲拒还迎。
“爸,我还没见过我妈和妹妹呢?”
殷不韦闻言表情十分怪异。
“你妈这几日有些不适,待你明日回来了,我看看情况再说。”
…
出门时,恰好遇着隔壁的邻居回来了。
几名一看便不是什么善类的大汉,在月色下诧异的停在他们居所的出檐下。
殷水流的面上刚浮出礼貌的微笑。
还不等他收回目光。
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已经向着这边疾步奔来,向着殷不韦恭敬行礼道:“见过大人。”
“你们几人来的正好,快些为我儿去寻副肩舆来,抬着他去烟柳巷喝酒去。”
在几人的应诺声里。
殷不韦在儿子面前介绍他们的身份道:“这是在上阳时,便追随着为父的白役,现在暂时还不好将他们安排入署。”
殷水流向着几人客气行礼道:“水流见过几位兄长。”
心下却奇怪他们几人对父亲的大人之称,在晋王室治下的坊间,这是对长辈父母的称谓。
“当不得阿郎这般称呼。”
几人大惊于殷水流的少主身份,赶忙还礼。
不多时。
名为公羊疤与鲁板的两名大汉,便扛着肩舆飞奔归来。
殷不韦吩咐负责撒钱的田斧道:“钱没有花完,便不要带着大郎回来,倘若钱不够使,再回来拿。”
有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