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收到父亲寄给她的这本，完全出自她手的笔记。

一切，才被从记忆中捞起。

高璟决定，直接申请英国的大学。即便她知道，美国不仅有最好的法学专业，伯克利也是一等一的音乐名校。

但这场迟到的英国之行，对她而言，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除了是这些年的梦想，更有一种被偷窃过的遗憾。那些记录在她速写的那本《旅行笔记》中所有的地方，都充斥着她的执念。

瞒着所有人，她偷偷申请了剑桥法学专业。

#

再次见到母亲，对景由来说，变得非常陌生。

他的目光游移向窗外，试图躲避兰青冉的目光。

“小由，你不该恨我。”兰青冉率先开口。

景由压制的情绪就爆发了出来，他皱着眉头转过脸，目光如炬的盯着母亲，要质问，又忍下。

“我和你父亲不睦很多年，你是知道的。我不想装恩爱演戏给你看，也不想待在一个冷冰冰的家里，才选择了离开。但你不知道的是，为什么会这样。”兰青冉看着景由，满眼尽在把握的优越。

“你别说他有别的女人，景泽楷对女人没什么兴趣。”景由的话，很明显让兰青冉有些动容，不是因为内容，而是儿子的语气，让她觉得仿佛看到了另一个景泽楷。这让她有一种错觉，那就是，她接下来的话，未必能获得儿子的理解。因为骨子里，似乎父子俩是同一种人。

“当然不是。”兰青冉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信起来，“我发现，他并不爱我。他爱的，是我的出身、背景，以及可以带给他的上升空间。我无法接受相敬如宾，而没有爱情的生活。在他的世界里，我不重要，太多东西排在我的前面。”

出乎她的意料，儿子听到这里，神色竟有一些动容。兰青冉内心庆幸，唏嘘了一口气。

景由第一次听到母亲提起爱情，他颇感震惊。他一直以为，是母亲不爱父亲。原来，是父亲的世界里，没有爱情。他想起了父亲这些年“为官之道”的教诲，他想到了自己，似乎长久以来，自己也已经习惯了一切事情都要一番权衡。

兰青冉继续说，“你父亲没什么错，只是，我们不是一类人。在他的世界，有太多比我重要，比爱情这些所谓虚妄的东西更重要的事做。这是我无法容忍的，我要找的，是个把我排在第一位的人。”

景由忽然就想到了高璟，她说过，他之所以和童清滢分开，是因为他是个把家人看得重于一切的人。那自己呢，自己能做到把对方放在第一位么？

所以，景由出乎母亲意料的沉默了。这让兰青冉看到了儿子身上与景泽楷的不同，她很欣慰，也看到了更多的可能性。

“你离开英国后，Bismarck就死了。”兰青冉抬头看景由，有些难过的是，她并没有在儿子眼里捕捉到惊讶，“说是……交通意外。”

景由有些躲闪，他并不知情，但猜到了是父亲的手笔。

“Bismarck还在读书，我只是很喜欢他。这些年我躲到国外，其实已经是两全的办法，保住书记的清明，也保留点儿我的自我。不管你理不理解，你都没理由恨我。我走的时候，问过你，是你不想跟着我离开。”兰青冉点上一支烟，靠了靠沙发，把自己陷入一个比较舒服安全的姿势里。

“你今天找我出来，应该不是为了说这些。”景由没有反驳兰青冉的说辞，也并未认同。

“我希望你到外面看看世界，大学之后再回来也可以。”兰青冉坦言，她更在意的是，不想景由永远在景泽楷的引导和控制中，她想看看儿子是否还有别的可能性，她不想儿子终其一生都陷入在权力的漩涡中身不由己。

“你是怎么说服景泽楷同意的？”景由问。

“我回国。”兰青冉苦笑，“用我之后的人生，去交换。”顿了顿，她又说，“但我乐意。”

景由动容了。

他无比渴望被爱，尤其是母亲的爱。却不懂得，该如何回应爱。

“我会考虑。”他淡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