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赶紧岔开话头。

“跟你说点八卦吧。上周汉尼尔曼在我们课上把茂川的太太给骂了一顿。”我说。

“曾茂川？他怎么了？”

“他接受了花旗银行的offer。”

沈昕有些惊讶，“我们都以为他会去大学工作呢。汉尼尔曼为什么骂茂川的太太？”

“那天课上汉尼尔曼先是讲他与茂川合作的论文，边讲边夸茂川。说着说着，突然就来了这么一句：这么有研究天分的人竟然要去银行，简直是浪费聪明才智！有人立刻问：茂川一直说他想进学术圈的，怎么会去银行？汉尼尔曼气愤地说：He has a bad wife！呵呵，他真的用的是这个词bad wife。你想不出，当时他的样子有多搞笑。那天他穿了一件圆领广告衫，白色的，背面是一堆密密麻麻的广告词，前面印了几个大大小小红红绿绿的圈，正好扣在他圆圆的大啤酒肚上，头上戴了顶红色的绒线帽，紧贴头皮，整个头看着像个大皮球。他提到茂川太太时，两个眼睛瞪得溜圆，胡子翘着，那个样子，笑死人了，整个一老顽童形象。”

沈昕笑出声来，“能想象得出，他一向不修边幅。”

“哈哈，那天他穿了一条牛仔裤，下面裤脚卷起好几叠。他一进教室就问大家这条裤子怎么样，是他继子淘汰下来的。”

“看来他继子一点都不瘦。”沈昕又笑。

“肯定的。他说除了裤腰紧了点外，别的都挺好。大家当时起哄：好时髦，看，膝盖那里还磨了几个洞呢，这样的牛仔裤很贵的。他说：可不是，真贵，一百多块，那小子偏要买，穿了俩月就不要了，我老婆说扔了太浪费，让我捡来穿。”

想起当时的情景，我还是忍不住乐。汉尼尔曼的两颗门牙中间有道很宽的缝儿，说话漏风，口齿含混不清，加上严重的口音，他讲的话，我使劲听也就只能听懂不到一半。我怀疑我听不懂是因为我英语太差，就悄悄问在美国土生土长的费尔德能听懂多少。他皱着眉头想了两秒钟说“大概百分之七八十？”不过，口音和形象这些问题毫不影响汉尼尔曼成为系里最受学生欢迎喜爱的教授，他圆圆的大脑袋壳里源源不断地涌出奇思妙想，论文数量令人乍舌，朋友遍天下，连续多年，他都是系里拿到科研经费最多的教授，带的学生也最多。

沈昕打断了我的思绪，“汉尼尔曼的意思是茂川去银行是他太太的主意？”

“对，就是那个意思，他骂茂川的太太是个财迷，逼茂川去银行挣钱，毁了茂川的的才华。”

“我和茂川不熟。他好像刚结婚不久？”

“对。我见过他太太一次，她比茂川小不少，看着挺任性的，当着我们的面就跟茂川发脾气。茂川不停地哄她，过后偷偷跟我们说她年纪小，认为老公就是应该无条件地让着她、宠着她，这才是爱。他尽量顺着她，不惹她生气。茂川真是个好脾气。”

沈昕说：“难怪汉尼尔曼会生气。教授们在这一点上都很固执，认为最优秀的学生就是应该去当教授。发表学术论文才是正道。汉尼尔曼把茂川当块宝，自然期待他能去一所好大学。”

“所以他把一肚子气都撒到茂川的太太身上了。”我吃了几颗花生，“这花生糊香糊香的，真好吃。小时候我最喜欢吃炸花生米了。以后我也这样烤着吃。”我干脆把盘子端到手上，一颗接一颗地吃起来，“真过瘾。”

沈昕喝了两口茶，感慨道：“教授这工作比较适合那些对物质生活没有太高要求，又把自由看得很重的人。”

我把盘子放回到小桌上，“光自己对钱没追求远远不够，还得太太配合。我读硕士时的IO课老师弗莱蒙，三十出头，当时已经是终身教授了。他是我从小到大见过的最会讲课的人。条理清晰，循循善诱，讲话非常吸引人，又会激发学生的兴趣。而且他长得又高又帅，风度翩翩，很有魅力。他的课一周一次，晚上七点到九点四十五分。他来上课时经常看着很疲惫，他说他在一家会计师事务所兼职。”

“做转让定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