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茗露出思索的神色:“现在准备马车应该是来不及了,要不奴婢让陈管家去借顶轿子吧?”
要不你去看看胡同的大小呢?就是来得及马车也进不来啊,所以他一个提督家里连顶轿子都不趁嘛,还得现借?这都不如乡下的土财主啊!
禄红深觉命苦。
这日子真是穷的一点儿盼头都没有,难不成禄明喜竟是个只杀人不贪财的权宦?
禄红:“要是不远的话,我可以走过去。”
“路倒是不算远,可还是坐轿的好,雪天路滑,天气又冷,要是摔着了、冻着了可就不好了。”
玉茗坚持要给她弄顶轿子。
禄红就说:“也好,那你去吧。”
玉茗去找陈管家,起了个大早的禄红不关心轿子,她只想睡觉,怕把头发弄乱,所以就坐在桌边,托着腮闭上了眼。
许是日有所思,禄红迷迷糊糊的梦到禄明喜在穿衣服,穿的是一件很破的衣服,禄红问他要干嘛,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碗,表情还是冷冷的说:“去要饭。”
禄红觉得离谱就问他:“你不是西厂提督嘛?”
禄明喜理直气壮:“耽误我要饭嘛?”
禄红问他:“那我要去嘛?”
禄明喜:“你有衣服嘛?你有碗嘛?你连根棍都没有怎么要?”
禄红指着桌上多余碗说:“这不是碗嘛?”
禄明喜诧异的看着她:“那是我的!你怎么好意思用?”
禄红一下子就醒过来了,气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怎么不抠死他呢!
“夫人……这是怎么了,可是魇着了?”素客把一件裘衣披到禄红身上,把她裹在里头,试探的问。
“没事,做了个梦。”
禄红嘴上这么说,但脸上仍是不开心的样子。
禄红自幼就爱胡思乱想,但不是想正经事,而是喜欢把自己想成别的人,然后假想出亲朋好友、夫君情郎之类的,大概是想的太多,所以时常做梦,这不稀奇。
可禄红的梦里,自己总是高兴的,甚至可以说,梦里的所有人都以她为中心,捧着她,爱着她,难过的时候都很少,更别提在梦里经历这样没脸的事了。
接连两个梦都是这样奇怪,禄红心里实在有些不安。
她好像哪里出了毛病,可她又说不上来。
那种感觉就是,平日里想的都是让自己高兴的,如今想的都是让自己不高兴的,偏还控制不住,像是从云端栽进了淤泥里,越挣扎陷的越深。
摸着裘衣上的白毛,禄红随口问道:“这衣服以前似乎没有,是什么时候做的?”
“夫人不知道,”素客笑道,“本来秋天就做好了的,可爷看了,说素了些,料子不够软,毛领也老气,又笨重,不像年轻夫人穿的,倒像是老妇。
又退回去重做,面子用的是织金镂花的蜀锦,里子是流光绸,领口杂色的貉子毛,换成了银狐的,里头原本絮的木绵,如今改成了野鸭子翅膀下头的细绒,前前后后花了两三个月才做好,刚送来没两日,这天气穿着正合适,方才已经用暖炉和香熏过了,夫人试一试若是哪里不舒服,再叫人改。
另有一件水貂斗篷,一件翠云裘,是一并送来的,现在穿着热了些,等天再冷,就能用上了。
家里还有几件可以替换的,都是最近陆续送来的,只是不够好,但若是身上的不合适,也能应个急,爷早吩咐过要奴婢寻些好皮子给夫人制衣,可时间赶了些,许多都没送过来,只得暂时委屈下夫人了。
夫人看看可要拿那些来换嘛?”
素客边说边帮着禄红把裘衣穿好。
禄红兴致不高的回了一句:
“挺好的,大小正合适,不必改了。”
素客说什么都很细致。
但禄红觉得完全没必要,反正她也不识货,素客说了那么多,听在她耳朵里就是巴拉巴拉巴拉,很贵。
住的抠抠搜搜,穿的人模狗样,说的就是禄明喜了。
他不止自己穿,还喜欢捯饬禄红,家里美衣华服就没有重样的,吃的也好,燕窝鱼翅也不当什么稀罕物,但出门连个轿子都得现借。
这叫个什么日子?
只听过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哪有反着来的?
禄红做好了穿着贵衣服,坐着破轿子的准备,但真看见了这顶破轿子还是惊了一下子。
“这轿子……还挺新的,是从哪里借的?”
禄红的疑惑都要写到脑门上了。
四人抬的暖轿,上头的漆都没有一丝磕碰,四周帷幔颜色还都很新,怎么也不像是旧物。
玉茗一脸高兴的说:“是隔壁的掌刑千户赵惊寒,他家里恰好新做了一顶暖轿,听说夫人要用就送过来了。”
还连同四个轿夫……
禄红才不信会有这么巧的事,不过管他呢,横竖她也做不了主,问那么清楚干嘛?
轿子里暖洋洋,抬的也稳当,禄红坐了一会儿又开始昏昏欲睡,但刚闭上眼没多大工夫,就听见玉茗在外头说:“夫人,到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