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着神鹤棽的眼睛,夏树仿佛再次回到了那条船上,安逸地躺在上面,等待星空将自己包围。
在神鹤棽的眼中他感到一种来自过去的熟悉感,就像有时在一瞬间感觉自己面前的场景自己经历过一次,但却又无法说出是在什么时候经历过,而当这一瞬间过去,自己对这一种感觉也会变得模糊,但现在的夏树却万分肯定自己的感觉,他确信自己和她必然早就认识,可是自己的记忆呢?夏树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仿佛要从里面找出答案。
他努力的去回忆自己和神鹤棽的过去,抽丝剥茧般的要找出自己能想起的最早的画面,记得也是在夏天,当时自己推开了一个活动教室的门,房间内的少女端坐在桌前,当时夏季刺眼的阳光经过重重反射再透过窗户照耀到少女身上时,只剩下圣洁的光辉,她就处于那种光辉之中,仿佛专门创造出来只为欣赏的艺术品。
后来发生了什么?夏树无法记起,只知道他当时产生一种想法,想加入这个社团,想去了解眼前的少女,仿佛他就是为此而来。
后来呢?自己成为了社团的一员,在每周五来活动教室和少女独处看书,进行所谓的社团活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奇怪的事开始显露出来,他开始变得健忘,并且只容易忘记与少女有关的事,与少女待的时间越长,遗忘的速度便越快,后来他不得不设置各种备忘录和贴纸,来记下这些琐事。
不仅如此,他发现周围的人好像并不知道她,学校里有这么突出容貌的人怎么说也能被人当作饭后的谈资或者是攀比的对象,可是并没有,就连每一次的校末核验她的名字牢牢挂在首位却并没有人对这表现出吃惊或是疑惑,他们会更多的去讨论排名次之的夏树,她在这个学校里像是不存在般的被人忽视。就连当夏树问起神鹤棽这个人时,周围的人也只会露出茫然的表情。那时夏树才明白所有人都在将她遗忘,自己也只有不断的记录下与她有关的信息才能勉强地记住她。
即使是现在自己仍能记起自己和她在那时的相遇,可是他想要的不是这一段记忆,他想要更早的时候,早到自己和她第一次见面。
夏树在十六岁进入泽川中学,在这的前一年,自己的母亲去世,她走的很安静,当夏树回到家时,已经有人处理好了所有的事,她像是早有预料般的计划好了一切,就像一张日程表一样,夏树连悲伤都来不及一切便都结束了,他像往常一样回到家,只有他一个人的家
再往前呢?那时自己十四岁,在一个叫御口的县城,每天需要坐电车去上学,每次都会经过七多里站,那里有一个游乐场,曾是自己当时梦寐以求的地方,思绪不断翻涌,以前的记忆不断闪过脑海,十二岁,十一岁,各种各样的画面仿佛幻灯片一样在不断播放,然而来到了十岁的这个节点,记忆的探索之路却像是遭遇了巨大阻隔,画面消失,记忆中断。
夏树无法记起十岁之前的事,无论他以前怎样努力,却仍是毫无印象,他仿佛是在十岁那个节点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上。那么自己和她认识是在十岁之前吗?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重新回过神来,夏树望着眼前的神鹤棽,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一个被人遗忘的人想让一个失忆的人回想起自己,怎么看都有些喜剧感觉。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想笑出来,但却在下一刻突然僵住。
面前的神鹤棽见夏树久久没有反应,露出黯然的表情,眼睛垂了下来,泯起了嘴唇,仿佛受了巨大的委屈。夏树从来没见过神鹤棽的这种表情,谁能让她受委屈啊,她那么不可一世,那么高高在上,她背后有一整个家族,只要她想,什么能得不到啊。可此刻她就像一个受尽委屈的小孩,真真切切的出现在夏树面前。
一种愧疚感像潮水般袭来,挤压在夏树胸口,愈发沉重,此刻他也仿佛成了一个小孩,做错了事渴望得到原谅。
“对不起,我……”
面前的神鹤棽摆了摆手,打断了夏树将要说的话,她重新束起头发,环顾四周,突然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我饿了。”
“啊?”
突然而来的转折让夏树不知从何回答,他看向窗外,才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此刻在出去估计也只有便利店还在开门了,于是夏树便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那我去做饭?”
神鹤棽点点头算是回应,看着他转身走向厨房的背影,喃喃道:
“为什么会想不起来呢?真是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