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文焰像是感到一丝凉意一样瑟缩起肩膀，显得纤细脆弱。冬林困惑地把她的这副模样看在眼里。

真搞不懂女人，冬林想。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的提案的是她，在那之后感到消沉的也是她。

“没关系。就算不用这个办法，我们来想想别的方法吧。”

现在由他来说这样的话总觉得有些奇怪。但即使不和祎刃绑定，冬林也能看得见她的那一丝纵然微小，但却切实存在的可能性。

作为她从小到大的朋友，说他不想看她在庆典上受人瞩目，那是不可能的。

白文焰在这之前对秋日庆典展现出的兴趣，不难想象，就是身在一个周围学生都热衷于此的环境中，她自然地有了一种不愿被排除在外的感觉。

她的好胜心使她轻易对人人追求的事物产生了兴趣，却没有一味方剂能使她在情况明显不利于自己时坚持。

所以冬林决定用庆典的奖励诱惑她。

“白文焰啊。你应该知道，秋日庆典是苦崖城公认的，能代表学院生最高水平的竞赛。那你知道它是怎么样保持它的水准的吗？”

“怎么？”白文焰顺着他的话问道。

不错。冬林在心中默默点头，继续抛出他的饵料。

一项赛事是靠吸引到优秀的参与者而稳固地位，而这又会反过来吸引更多有能力的参与者。但仅靠名望和口碑，还不足以维系稳定的关系。

冬林用手比划出一个数字。

“今年庆典的冠军队伍，一共能拿到5万粉玉的奖金。除了其中两成交给学院作为资金，剩下的奖金平分给8名队员就是……”

“50万绿天使！”

白文焰差一点从桌子上跳了起来。

她连惊讶的时候都不忘进行货币换算。

千雪被她难得高亢的声音吸引过来，手指抵在侧脸上算道：“50万绿天使……就算我吃良月的，喝良月的，买新的小裙子和小裙子和小裙子的钱也算在良月账上，也要十几年才能攒下来吧……完全想不出我能挣到那么多钱的样子。”

她却很快释然，提着保温壶往玻璃里续上水，苦笑着说：“这样的话，我也想不出我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啊。”

“嗯……我也是。”

白文焰若有所思地点头。

在短暂的惊诧之后，便觉得也没什么所谓。

自从来到苦崖城她就一直是在良月吃住，作为祎刃的朋友得到了不小的优惠，在隔壁铁匠铺帮那个算20以内加减法要掰别人手指头的大哥记账也拿到了些微薄的酬劳。低水准的收入匹配低水准的消费，她姑且还没有捉襟见肘的地方。

祎刃靠着援护队员的工作已经存起了小金库，却没什么能花出去的机会。

“没受过贫穷的苦啊？那算了。我再说一个，这可是用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

一钩没钓到，冬林另辟蹊径。

白文焰明亮起来的眼神给了他很好的反馈，他接着说道：“庆典的冠军和亚军，都能获得在明年的收割季跟随白猫国的精锐部队，到探索之地的最前线历练的机会。”

在六出这片大地的边缘，来自世界各地的拓荒者们自发地向外探寻。文明倾轧荒野，而无人涉足的广袤区域亦会渐进地为世人所知。

夹在已知区域与未探索之地中间的，是作为过渡地带的“探索之地”。平日里的拓荒者大多在探索之地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就像是为正在开垦中的荒地拔除杂草或是翻土。

在苦崖城的冬天，峭壁上的魔兽和魔石矿脉相对孱弱的时期，白猫王室借助关口的力量组织起精锐部队深入峭壁的极西端，将探索之地的边界再度扩展一分。如此一年一度的远征，在民众的口耳相传间有了“收割季”的名字。

有些极端的观点说，只有收割季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冒险，其他不过是走别人走过的路。

白文焰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平静的眼眸显不出波澜。

“但是如果只是要去未探索之地的话，祎祎也可以带我去。”

住在隔壁的算20以内加减法要掰别人手指头的铁匠大哥说，祎刃是在荒野中长大的孩子。

半年前，他的偶像自称路过苦崖城，顺道将祎刃托付给他。那人没有具体解释祎刃的来历，只说是前些年在渺无人烟的雪山里遇到祎刃，在那之后又过了两年，他才把祎刃带来有人迹的城镇。

从来没有人像祎刃一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活在荒野之中，却又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就像是被荒野庇佑着一样。

和他长久相处，连带着白文焰也不再对荒野存有强烈的向往或畏惧。

只是……

“——不对。”

白文焰突然说道。

在无人踏足的荒野中，祎刃虽然足够保护得了她，却不能像个老师一样指点她。

“你想通啦？”

冬林就像早就在等着这一刻似的欣然一笑。

在秋日庆典中，每年都看得到天才出世。他们虽有超凡的天赋，却还未及令天赋充分地兑现为实力。

就算是学生中的佼佼者，也难在收割季这种级别的远征中有什么实际的作用。

白猫王室提出让庆典冠亚军的两支小队跟随收割季的队列，找来成名已久的强者保护他们、教导他们，只不过是为了培养他们。

白文焰深呼吸几口，就像是要吹散胸口升腾起的火焰。

眼角余光瞥见衬衫的袖口。在她的右手臂上，漆黑的法术刻印如爬藤般攀附其上，没入皮肉。

为了她答应过祎刃的事，她必须要成为独当一面的术师，而秋日庆典给出了她无法拒绝的条件。

“怎么样，有意思吧？”

白文焰抿着唇，却有些僵硬地摇了摇头。

“哦？”冬林笑得灿烂而张扬，“别看你这样，你的脸上可是写满跃跃欲试的表情了哦？”

“……有吗？”

白文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侧脸，又像是要遮住忍不住扬起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