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礼连忙又退后了些,以免降臣冲过来将他掀在一旁。
降臣果然急急地往前走了两步,她颤抖着伸出手去,但那双手停在太平眼前,并未触碰上去。
“阿令。”她低声道。“你回来了。”
太平的神情起先有些茫然。
她望着周遭有些陌生的一切,又看着眼前的那张脸,半晌才茫然道:“婉儿?”
降臣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听见这个称呼了。
婉儿。
她曾经是上官婉儿。
这么多年,她几乎都要忘了。
“你不是已经......”太平缓缓叹息。“不,连我也已经死了,所以这里是阴间么?我们是在阴间相见了吗?”
她想要坐起来,但身子还是有些软,降臣赶紧上前去扶了一把。
太平伏在她的怀里咳嗽了起来。
“不对,我是不是还活着?”她不能肯定地问道。
“是,你还活着。”降臣忍不住将她抱得更紧了些。“我也还活着,那颗不死药真的有用,你把生的机会给了我,我自然也要想办法让你活过来。”
“是么?”太平有些疲惫地笑了笑。“我那好侄儿,心狠手辣,大抵也做得明君,如今可还是他的天下?”
降臣苦笑道:“你这一睡已有二百多年,而今李隆基也早已作古。”
“竟已经有那么久了么?”太平微微诧异,旋即叹息道:“婉儿,辛苦你了。”
“只要还能看见你,就值得。”降臣道。
李存礼只觉这屋子里再容不下旁人,他转身欲走,却在转身的那一刻听见了降臣近乎于撕心裂肺的声音。
“阿令?阿令!”
李存礼猛地回头,看见了让他此生难以忘怀的一幕。
太平公主似乎没有感觉到痛苦,她的神情是安然的,但她正在一寸寸的碎裂。
是的,碎裂。
那具本已经在降臣的布置下恢复如生时的躯体如今似乎成了一尊精美的瓷器,瓷器上是布满了裂纹,正自下而上地开裂、化为飞灰。
“原来如此。”
在降臣撕心裂肺的喊声中,太平的声音却依旧是冷醒的,就好像她觉察不出那粉身碎骨的疼痛一般。
“太久了,我已经死了太久。”她道。“婉儿,不要再为我逆天而行,这都是天意——能再活着见到你,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世上最残酷的事情,大抵便是得而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