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升客栈早已拉出了“客满”的字牌!
但是,整个楼院里却空空静静,并不见人走动?
房客们大多都外出游玩去了……。
无论三教九流,士农工商,既然来到京城这繁华之地,谁还坐守店房?不去尽情地游览观赏一番呢?
前几日,黄巢在魏保衡等人的相邀下,也花费了两天时间,游览了大、小雁塔,曲江芙蓉,秦始皇墓和许多著名寺院道观,名胜古迹。
游玩归来,众人虽兴奋一时,却皆叫累不迭,不多时便醉卧酣睡如猪了!黄巢躺在床上,浮想联翩,夜尚未寐……。
观始皇墓,使他很自然地联想到秦始皇的暴虐无道,焚书坑儒,至今遭千年百代唾骂!但是,毕竞他统一了神州九派,横扫六合;统一了文字和度量衡等等。功过总须得公正评说……!
同时,他也必然联想到了神奇的《冲天剑》,和自已己全面掌握和悟透了的十八式冲天剑法!想起了昪律禅师和家父的指点……。
由秦始皇他还联想了当今的历代大唐皇帝;由宏伟的寺院联想到了宣宗的以佛治国;由治国又联想到了自已亲眼所见的黄淮水灾……。
他想的太多了,同时也感到这次进京应试的千里之行,好象增长了许许多多在书中学不到的东西……。
这一天,他没再外出游玩,独自坐在房中,拿出曲先生相赠的文房四宝,总想写一篇什么……。
突然,他的灵台深处闪出一道光亮!提起笔来,挥亳写出一个题目:《治国论》……。
文思滔滔,如海潮汹涌,浪卷轰雷!
落笔千言,似高山流水,云移玉岸。
正挥洒间,魏保衡慌慌忙忙地从外面跑来,肥胖的身子汗水涔涔,气喘如牛!想说话又吐不出一个字来,只是张着大嘴喘气嘘嘘……。
“黄……巢……。”
黄巢见状十分可笑,便搁笔有意逗道:“魏大公子,千万不可讲话,否则,喘息未定,气串腑脏,可是要命的事呀!”
魏保衡听了,心里一怕,只见他“啊”了一声,赶紧闭上了嘴巴,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出了,直憋得面如猪肝,眼泪都差点流出来!
“哎哎……,你怎么老牛大憋气来着?岂不是要自杀么?”黄巢又逗道。
魏保衡赶紧张开了嘴巴,喘嘘了好大一阵,直接汗透内衫,惊魂骇魄,四肢发颤;黄巢却忍住笑,煞是介事地说:“好啦,好啦!什么事呀?现在可以讲喽!”
“哦——!啊啊……!”魏保衡从悚慌中醒来,又恢复了笑面团的样子,说道:“啊——,黄巢兄吔!新皇上登基!……。”
黄巢这时才笑了,说道:“我知道!”
“是宣宗老皇帝的大儿子吔!”
“噢——!”
魏保衡见消息动了黄巢的心,又高兴起来:“嗨,新皇子真行,老爹死了,照样开考!你耽心白来一趟,不用耽心了吧?”
黄巢道:“谢谢魏公子好意来报!怎么谢你呢?”
魏保衡摇手道:“不用谢,不用谢,我是外出顺便听到的!”
“魏兄又到何处游乐去了?是杜陵北?渭桥西?还是桃李溪?”
魏保衡道:“嗨——,今儿个哪都没去!听说要开考了,还顾得上逛娼院?俺忙着找舅舅的同僚好友去了!”
“托到靠山了?”
魏保衡立即哭丧着脸说:“靠山?连门子都难摸得着呀!完喽,今年的主考官是个叫王宗实的上将军,属北司之官!文考武试只他一人主考,南衙的官僚都凑不上劲喽!”
黄巢也知道朝廷中南衙北司,多年来势同水火!但他们是争权夺利,碍我科考何事?只有真有才华,污垢岂能掩得珠光?听说是上将军主持文武大考,这感到新鲜!猜度之下,不禁又兴奋起耒,拳头一擂书桌,叫道:“这位上将军定是文武全才,国之栋梁!好哇——!”
“黄巢兄认识他?”魏保衡问。
“素昧平生,谈何相识?”
“利用皇上的关系……,不就相知了吗?”
“黄巢又逗问:“皇上不是晏驾了么?”
“新皇上是他的儿子,大皇子呀!”
黄巢忍俊不住笑了:“哈哈……!魏兄,实话告诉你!我哪里和皇上套得上关系?只不过有人猜度宣宗皇帝会赏识我的剑法。现宣宗己死,孰知是否还有人欣赏呢?”
魏保衡见黄巢说的真切,倒也信了几分。他摇摇头,无可奈何地走近书桌,低头看见桌上的文章:“说道,你在家習文啦?啥题目?噢——,《治国论》!哎哟哟,这题目太难作啦……!”
他一边叹息,一边捧起来看,忽然又高兴地说道:“哎!今年新皇即位,说不定科考会出这题目!黄兄是怎么写的……?”
看着看着,魏保衡竟读了起来:“历观自古,何以立国?何以灭国?莫不由兵始,聖贤云:兵者,大刑也;刑者,即政治也。治国之道,富国强兵为首!”
“好哇!好文章,好辞句!”
黄巢没去理他,知道今日再也写不成什么,自顾整理笔硯诸物……。
魏保衡又唸道:“不知何年何代,将文武分成两道,文武离而行之。致使士大夫言兵事,恥为粗野暴戾;大将军谈文章,嘻讥假作斯文;问丞相以兵事,丞相曰‘兵非吾事’吾不当知;问将军以政务,将军曰‘政非吾问,吾只懂兵’!”礼曰:“四郊多垒,卿大夫之辱!”吾曰:‘四海昇平,将帅闲之羞也!’治国三论,将相皆应圣贤,才能,博识,能兵能政,国兴之本……。”
“哎呀呀,这文章定合那主考官的囗味!”
他继续往下唸去:“重水利,兴农桑。水为农桑之命,舟运之足;治之为国之大利,失治为国民大害……。”
“嗨嗨……,黄兄想写黄淮大水淹死人的事呀?还没写完哪?”
“是啊!你跑回来,一阵乱嚷,文思全给冲散了,能写得成吗?”黄巢说着,连头也没有抬。
“嘿嘿……,冲散写不成就不要去写啦!我看就写上半篇那些就成!哎哎——,黄巢兄,我想跟你商量个事成吗?”
“什么事呀?”黄巢已拾掇完毕,转身问道。
“你,你这篇习作就,就卖给小弟吧?若是科考真出这个题目,我实在作不出半句来!我给你五十两金子,怎么样?”
“哈哈……,若是不出这个命题呢?”
“不出这题?咹——,十有八九出这题目的!”
“你怎么知道?”
“刚才,我去大佛寺进香,求佛保佑高中。出得寺来一个占卜先生拉住我,非要给我看相哩!”
“嗬——,你好福相,人家能不给你看吗?”
“是啊,是啊!那相士先生也这么说的。他还说我旺官得令,福禄相盈,红鸾星动哇!……。”
“怎么?你还能招了驸马么?”
“哎呀,黄巢兄也会看相呀!今年新皇上的同昌公主就是要招赘驸马哩!小弟若碰上运气,一辈子不忘黄兄大恩大德……。”
“哈哈……!哈哈……。”黄巢笑得前仰后合。
“黄巢兄,你同意了?”魏保衡问着,早把文章折起,揣入怀中,顺手掏出一把金子,推给黄巢,转身就朝外跑。
“慢走!”黄巢笑罢,一把抓住他,如提猪崽,又给拽了回来。
魏保衡哭丧着脸,乞求道:“黄巢兄,你就可怜可怜小弟吧!你文章写得好,你就再写一篇嘛?”
黄巢道:“半篇习作可以送你,金子我可不要!拿回去!”
魏保衡道:“这……?”
黄巢满面肃穆神色,紫中带威,喝道:“拿去——!否则,我把半篇文章撕碎了,也不给你!”
“哎哎,别撕,别撕!金子我拿去,拿去!”魏保衡把桌子上的金子收起,又满面堆笑地直望着黄巢,痴呆呆地说道:“哎呀呀,现在我才明白了——!”
黄巢望他的模样,疑惑地问:“你明白什么啦?”
“黄巢兄,你就是我的活菩萨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魏保衡说着,真的连连合掌揖礼。
“哈哈……!滚你个鸡巴蛋!”
……
王宗实官拜上将军,新赐府邸比丞相府还威风!八尊高大的石狮子分列两旁,威猛森严,守门大汉,虎狼之躯,甲明盔亮,佩刀执戟!令人望而却步……
这几日来,开科考的消息传出,上将军府前,门庭若市,昼夜客来客往,箱垂盒沉,川流不息……
且说魏保衡虽然得了黄巢的半篇习作,没花半分金银,喜不自禁!但是几日来一直托不着人和主考官拉上关系,又不免自叹苦也!
正烦闷间,同行学友中有人告诉他一条线索。京兆尹杨知至老爷曾和曹州刺史有一面之交!杨知至可以和上将军王宗实说得上话!魏保衡听了,高兴地一跳腰高,叫道:“菩萨有眼!天无绝人之路哇!”
“保衡,你能保证京兆尹杨大人为你出力么?”有人耽心地问。
“嗨,这你就不懂了吧?财能通神,宝能使神呀!”
“你有啥宝物?带来了?”黄巢刚好走进他的房间。
“哎——,你们看看!”魏保衡像是有意炫耀似的打开了箱笼,只见一对玉马熠熠生辉,通体透明,无半点暇弊!雕工精细,活灵活现,价值连城!
“哇——!”众人无不惊讶瞪目。
“这是我们家的传家宝呀!俺妈专门从江南给我送来,让我在京城“活动,活动!盼着我登上仕途,重振魏家哩!”
“保衡,这对玉马你准备送给谁呀?”
“杨大人!”
“能管用吗?他可不是主考官呀!”
“你们不懂!……”
就这样,一对玉马果然伎动了四品大员,京兆府尹杨知至!魏宝衡尾随他的身后,仆役抬着香箱笼,来到了上将军府第……。
那杨知至几绺鼠须,奸眉贼眼,贪得无厌!得了魏宝衡的玉马,自是亲近如故!将进门前,他嘱咐道:“保儿呀!见了大将军,要显得有气度,有学问,还要谦恭知礼,通达事故人情……咹?”
“知道了,杨老爷,保儿保准不会给您和舅舅丢脸的!”魏保衡拍着胸捕说。
“这就好,这就好!可惜你这次带的礼薄了些,老夫又为你添上了几百两黄金!回去给你舅舅说,老夫四品的官儿,家底不厚……。”
“杨老爷,您就跟我舅舅一样!您放心,俺知道您在京师比不得舅舅在下面当五品刺史……。”
“是啊!当一方节度,刺史就是一方皇帝,油水自然大,谁奈何了他们?”
“杨老爷,等办完事儿,俺让舅舅给您送来千儿八百两!”
“好,好!进去吧……。”
来到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