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再眷恋这份宁静,但总会有些碍事的会前来打扰。一如生活中那令人厌烦的玄学现象——吐司总是抹酱的那一面落地。
“咚咚…咚”
令人不愉悦的敲门声没有半点见识力响起。从门底的缝隙可以看到有两团阴影,那简直就是滋生蛆虫的温床。让人感觉只要一把门打开就会有成千上万蠕动的蛆虫从黑暗涌进,将她的灵魂与肉体通通吞噬,最后剩下一堆白骨。
即便惊恐早已让全身的肌肉都僵直,但逃生的本能无不在催促着温雯要做好防御和进攻的姿态。
她紧紧盯着门把手不敢松懈半分。门内外僵持之下,大概是久不见反应,门外的阴影方才缓缓散去。
警报解除。
这才察觉自己刚刚都忘了呼吸憋得额头血管暴起遂赶紧深吸气向肺部输送补充。
现今房间的门锁虽然换了新的,但是周围的刀痕依旧死死刻在那里,成了一道永远抚不平的伤疤。温雯觉着,若是将来的某一天这扇门被拆下换成新的,那刀痕应该会以十分诡异的姿态复刻在同样的位置吧。
刀疤出现的那一天,她发过誓,会永远记得。
那会是刚搬来没多久普通一天的傍晚吧。卷缩在房间角落的她惊恐地紧紧盯着把手,外面菜刀砍向门的声音迅速、密集、力道之大以至于那散发出来的刀气已伤她三分。
门内和门外如天秤的两端,处于一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境地。而门外的那位似乎下定了决心要将她置于死地,那时的她还不够成熟,经历着恐怖的事情时,只会惊恐,不会反抗,所有的知觉在懦弱的驱使下不由地被放大着成百上千倍,浑身发抖动弹不了一丝一毫。
那时姑且不说有没有对抗的力气,连基础的觉悟也没有。如烂泥般的软弱或许是因那时还未曾献祭出人生所有明亮色彩去合成的名为“觉悟”的颜料。所以只是卷缩成一团,等待着马上就降临的死亡。后来大概是因阎王爷在打瞌睡然后恰巧滴了滴口水把她的死期给弄糊了。
门外扰她宁静的是她那不知吃错什么药或者突然玩起角色扮演什么的现在正在装起贤妻良母来了的“良母”。明明之前还提刀要砍的人,那般凶猛,连大型食肉动物在她面前也只能俯首称弟。现如今却竟换了副嘴脸,每天早上例行嘘寒问暖的,这么突然,很难不然人联想是黄鼠狼给鸡百年。
说实话,“良母”这两个字在她看来真的挺恶心的,温雯会有这样的情感当然有一部分包含来源于从未感受过的陌生,明明有着血浓于水的系带为何偏偏处如世仇,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像什么都做错了,难道归根结底是从受孕那一刻开始开始就已经错了?是怨她抢走了“良母”曾期待的人的“位置”所以才会导致她们从生产之日就结了仇。
她经常在脑海中想象一种可能,若是从还未记事时就被舍弃,或者就不用走到如今刀刃相见的地步了吧。
也就再也不用,在每一个深夜受这血系和恨意交融的折磨。还有是来源于记忆中残留的虚幻时刻,若人性只是单纯善恶,泾渭分明,那样的话应该就不会那么揪心拧巴,那人手中的刀刃想必也会相当利落。
温雯是在一次夜里看到母亲在房间哭泣的背影时才意识到“这个人也是个可怜人”这件事。然后她学会了剖析,结果总结就是,若是没有曾经被爱过,她应该也长不了这么大。
复杂性大概是人类的重要组成部分,以母亲为例,在她撒谎的时候不能揭穿她,除非想找来一顿揍。她心情好的时候什么都好,不好的时候就遭殃,颇有暴君的风范。喜欢赌博,但从不豪,见好就收,见输就走。赢钱了,温雯会有好吃好喝的,相反,输钱了,挨骂挨揍也是常态。
在温雯的学业上一毛不拔,也不会关心她成绩,但却会早起给她做早餐,同时无论天气多恶劣都会准时把人送到学校去。在她生病的时候会给予悉心照顾,但如果久病不见好,母亲又会咒骂、拳脚相加。
对外形象大方心善,对内吝啬恶心。会为几两碎银不认自己的亲生骨肉,但又会心疼她受伤的躯体。食子又护子,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复杂的转变对温雯来说如同遭受鞭笞酷刑。
“嗒,嗒......”突如其来的声音激起了刚消下去没多久的鸡皮疙瘩。听起来像是抨击玻璃的声音,于是她推开窗帘四下观看。恰好看到马路的对面有一人形物体正矗立在路灯下。
之所以说是人形是因为那东西穿着黑色雨衣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宽大的帽檐遮住了样貌,在一定距离下有些分不清那是不是活着的物体。
突然间,那东西抬起了头,四目相对之下,温雯惊了惊。灯光下,对方那双阴郁的眼睛不知该怎样去形容,直觉上让人感觉到有一种绝望的气息,那乌青的眼底似乎是被诅咒过后遗留下来的痕迹。那样的眼神似乎是经历了超过自身承载的极限痛苦所产生的,那是在停留之际最后观望这世界的眼神。
只见那人伸出手做出示意“过来”的手势,温雯不明白那人要做什么,双方从没见过,他怎么表现得像是认识的那样。觉着他有些傲慢像阴差来招魂般,那人所散发出来的气息真的太渗入了,仿佛只要她稍稍看向别的地方那人就会像恐怖片那样下一秒就会闪现到跟前。
秉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策略僵持之下那人似乎妥协了。他轻轻打了个响指,一只黑色的蝴蝶就从他帽檐里飘出,看到这一幕温雯很是震惊,那黑色蝴蝶给人似曾相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