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长风在高天之上奔涌,冲散颗颗雨珠,雨水们慌乱间失去了滴落的力量,仓促地挤压在一起化作飘荡的雨丝。
如果这风有心情的话,那么它一定是愉悦的。因为它不像那些荡进山林、冲入城市的那些同伴,被树木或者建筑所阻挡,在这片作为城市与山脉缓冲区的丘陵地带,它可以尽情翻滚,呼啸,广阔天地!啪,风猛地一头撞在花岗岩石壁上,长龙般的身躯顿时四泻开来。
这处天地之间,突兀立起一座黑色的高山。
阿克尔将破损的长剑丢落山崖,抬起头,透过面罩缝隙向城市群望去,也许是从未在如此高的角度俯瞰过奥陆,他发现这座城市的灯火通明更多地隐藏在森林和水域之中,尽管河流上的船只不再有他熟悉的高桅,但毫无疑问的是,奥陆仍然是一座与自然共生共存的城市。
“爸爸,这次出海你要多久才会回来?”嘭,木门被大力推开,撞到草砖墙上发出闷响,年幼的孩子气喘吁吁,推开祖母递过来的蜂蜜酒,急促地叫喊起来。
他的家在这片部落还算宽敞,好多叔叔都挤在他家,人头泱泱的,但找到父亲古恩不太费劲,因为只有父亲坐在唯一一张高背座椅上。
“阿克尔,今天摔跤赢了吗?”高背座椅上的男子挥手,身边众人立即分开一条道,雄壮的身躯们组成了两堵高墙,道路两头分别是一身汗水如洗,高高扬起幼小脸庞的阿克尔;披甲持斧,低头微笑,脸上伤疤满覆的古恩。
既是一对父子,也是一对武京部落的首领与成员。
“赢了!我把安得森哥哥推到界石上啦,他好壮,但是我没有忘记爸爸昨天交给我的那种新式摔跤动作,他扑过来的时候我顺势往下一滑,然后夹住他的腰……”听到老爸问起这个,阿克尔兴奋地蹦跳起来,摆动身体重复制胜画面。
“咳,咳,你过来”古恩摸了摸眉心,在大厅众人的哄笑声中抬手召唤儿子。
阿克尔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哦的一声,小脸垮下来,左一脚右一脚,摇摇晃晃地走向父亲。
古恩放下斧头,把阿克尔横抱起来放在膝头,快赶上盾牌大的手抬起来,正欲给这小屁股来一下,瞥到儿子那条粗制战裙下被碎石刮得深一道浅一道的腿,深邃的眼眸里蕴起一抹柔软,轻轻拍了一下后便把阿克尔扶正。
“老爸,你怎么不打我呀……”阿克尔慢慢睁开紧闭上的一只眼睛,好奇地抬头往上看去。
古恩身材很高大,在阿克尔看来,自己的父亲就像是一座山,除了托瑞尔大叔以外,世界上没有比他更高的人啦,他很骄傲于这一点,他相信自己以后也会像父亲一样。
“阿克尔,刚刚你那么急着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干嘛,祖母给你的蜂蜜酒都差点被你打翻了,我是不是跟你说过,男人要……呃有静气?”古恩扳起一张脸,摇晃脑袋,头盔上绘着的羽翼反射的银光一闪一闪,他在尽力回想那位东方君王给他的教训格言,好像是这个吧?静气还是沉气啥的。
“哦!因为我会想爸爸,以前还好呢!虽然冬天的时候大家都不出来,不过我还能在屋子里和罗森叔叔下棋,但是去年没看到罗森叔叔,祖母忙着熏肉,我一个人在屋子里没事做,如果爸爸冬天之前回来,我就可以教你下棋,就像你教我摔跤一样,我觉得你肌肉太多了,祖母说脑袋也很重要。”说完,阿克尔老成地叹了口气,年幼的孩子试图藏起自己的孤单,开始指导起父亲。
恐怖的气息荡漾在大厅,座下武士们纷纷低垂下头颅,这是武京的风俗——为战死的同伴。
古恩扯开瞬间紧绷的嘴角,声音沉稳而又平静:“儿子,还记得吗?武京不在意一个人做了什么,而是在意他还能做什么。这就是为什么爸爸永远都在出海的路上,并且我相信你以后同样会和我一样”
“哦……那我明天就找托瑞尔叔叔练习战技去,原本还想睡两天的,嘿嘿。”听到父亲严肃的声音,阿克尔瘪了瘪嘴角,他知道父亲又开始进入‘真正的男人’状态了,他不敢再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