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无眠坐在正堂高位,正怒斥着堂下跪着的人。可是尹悦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却总是让褚无眠更加生气,作为昆仑掌门,天下大统的话事人,唯独这个徒弟是让他最头疼的。尹悦笔直着身子跪着,目视上方,“师傅,反正人也杀了,您就说吧,这次又是怎么处罚,我都认。”褚无眠颤抖着紧闭着双眼,缓了缓后慢慢的睁开眼对着夏侯说到“尹悦无视门规,杖责三十,禁闭云舍一月。“
褚无眠站在轩辕阁,凭栏看着远处,昆仑山常年下雪,没什么人,就算是夏天也有凉意。褚无眠掌管着昆仑,昆仑掌管着天下。每当世间变革,他都会站在轩辕阁楼顶俯视着昆仑,好像能够看到天下大局,全部掌握在手中一样。
云舍在昆仑后山里,这里更冷一些,山外的人从来不知道昆仑后山还住着人,就连昆仑的门徒都很少有人来后山,可是尹悦从小就住在这里,已经习惯了这里的冷与静。这里陈设简单,窗边一架古琴,屋里没有太多女子用的物件,但却随处可见花瓶里放着的梅花。昆仑太冷,温婉的花都看不到,尹悦就更偏爱梅花了。对她来说,昆仑山的梅花,和窗边的古琴就是她的全部,能让她在这里生活的全部寄托了。
夏侯来到后山就听到了琴声,进了云舍后看到尹悦坐在窗边弹着一首落寞的曲子,即使刚被杖责完,后背都还没有敷药,即使疼的额头冒出了冷汗,她也想先发泄一下心中的落寞。夏侯不由分说过去按住琴弦,止住了琴音,这才让尹悦回过神来。
“你不要命了?”
“大姐?什么时候来的?”
尹悦回过神来,斜靠在座椅上,看着夏侯手中的小药瓶说“师傅每次罚完我,都会让师姐带药过来给我,你说师傅这到底是疼我还是不疼我呢?”
夏侯叹了口气,“师傅当然是疼你的,只是你经常惹他生气,师傅也拿你没办法,昆仑门徒众多,可就数你被罚的最多,你就是不长记性,按照师傅说的去做就行了,干嘛非要节外生枝呢?”
“哎,师傅安排给我的事哪次失手过,但是师傅年纪大了,有些事他想不明白,所以我也会按照我的方式来办。你看师傅一个入道修真的人,因为我都变华佗了,天天都得为了我研究药理,磨药粉,不然从小到大,早都被打死了。”
这话说的那么不经意,像是在说家长里短似的,夏侯轻轻揭开尹悦后背的衣服,大大小小的鞭痕,新伤旧伤加在一起,这哪像一个姑娘家的身体,就是糙汉子也未必会有这么多的鞭伤在身。也难怪尹悦总是表现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昆仑门徒众多,唯独她是被罚的最多的一个。总是让人以为,昆仑掌门寄希望于这个徒弟,总是对这个徒弟严厉教养,本来以为尹悦会是未来掌门的唯一人选,谁又会想到,掌门令会交给大师姐夏侯代领。夏侯轻轻给尹悦涂抹着药粉,就像之前无数次那样,尹悦感觉到药效,开始昏昏沉沉,后背也不那么疼了慢慢睡过去了。
夏侯离开后,并没有离开云舍,她知道尹悦马上又会出门,她只是依旧担心尹悦的伤,想要阻止,却从不说出口,像以往一样,每次给尹悦敷完药再看着她离开,每当这时候,尹悦的背影看起来总是那么落寞孤寂,像是万马奔腾过后戈壁上摇摇欲坠的一株绿植,行将朽木。尹悦强撑着睁开眼,站起身准备穿衣,却疼的抬不起胳膊,这时坐在角落擦剑的左青,收起剑熟练的过来为尹悦穿衣。虽说男女授受不清,但在尹悦与左青之间似乎并不存在男女之别。左青并不是昆仑门徒,但却一直住在云舍,他是褚无眠找来保护尹悦的护卫,昆仑上下,人人练武,且各个都是高手,唯独尹悦这位二师姐,从未练过武,说是手无缚鸡之力也不为过。尹悦行事霸道,惹了不少江湖恩怨,到现在还未出过事,一是因为她是昆仑二姑娘,褚无眠的二徒弟,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因为左青寸步不离的保护。
“骑马还是坐车?”
左青不咸不淡的问出这么一句,于左青而言,这已经习以为常。每次尹悦被罚后,夏侯都会来敷药,他也只是在旁边看着,等夏侯离开,尹悦便会下山,虽说京城就在昆仑山下,但也有上百里的路程。每当这时候,尹悦就会骑马入京,在昆仑山下疾驰一夜,大汗淋漓,伤口撕裂,似乎血水汗水混在一起就会忘记伤口的疼痛一样。
“当然骑马,坐车去我不得疼死呀!”
尹悦斜斜地看了一眼左青,眼里毫无波澜。左青给尹悦穿戴好后,将披风紧了紧,跟着尹悦一起出门了。昆仑后山一阵马儿嘶鸣,两匹马飞奔在下山的路上。夏侯轻叹一声,无奈又无助,她这个师妹,从小跟她一起长大,却从不听师姐的话,但却又是最敬重师姐的人。
夜色已深,夏侯本打算回朝暮苑,昆仑后山入夜后属实是有些冷了。刚转身就碰到急匆匆赶来的韩黎,一个四十五六的中年男人,手里端着还冒着热气的汤锅。看到夏侯落寞的眼神就知道又来迟了,急得一跺脚说到“哎呀,今天这老乌鸡多炖了一会,这倒好,还是没赶上,人又走了?”这话是问夏侯的,夏侯自然知道他在问什么,“刚走,和左青一起下山的。”
“哎,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喝口鸡汤也好呀,身子本就弱,这一次又要养十天半个月才能好了,这孩子,真的让人拿她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