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市分为东西南北以及城中。城北相较于其他四个位置特点是建筑颇多，然而他的多并非是高楼大厦耸立绵延无尽，而是住宅房屋密集：老房子颇多。放眼望去均为一两层的小平房，公共设施也属城北最多，环境美化程度和其他地方相比大差不差。

大龙带着石小佰先走到之前自己行李放的位置，将自己的行李拿上之后，起身向城北出发。

两个人虽饿，却都无心吃下任何东西。大龙更是有一股反胃的感觉，现在何止是不想吃东西，简直是看到东西就想吐。

‘应该稍微睡一下的’，大龙一边走一边自我感慨：‘太久没休息好了，这几天都休息不好，身体迟早要出问题。看见食物就反胃，这已经是前兆了……’。

可是大龙并没有什么办法。不可能丢下旁边的石小佰一个人在这里睡一觉再走，石小佰还着急去城北等他的哥哥。

大龙瞅了一眼石小佰，没牵着自己，实在想不通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他和他哥哥又是怎么回事，不过看着这么信任自己，也就没什么好意思思考那么多。

自己可能只是对方万般无奈下的选择，警察局的邂逅……

‘这一定不是她自己的注意。’

大龙往自己脑门上拍了拍，又揉了揉眼，一股身体的无力感充斥全身。一时间大龙连走得快一点都做不到，生怕自己当场昏倒下去。

好在石小佰走的不快，大龙跟着他走的慢点大概需要从白天走到晚上。

认栽了，大龙心想。既然这件事自己决定插手，那就做到底。想着大龙又轻轻砸了砸自己的脑壳。

这座城市绝大部分的车型已经不让继续上路，就连仅有的可以上路的车也只能在规定的限行范围内行驶，因此导致绝大多数人直接选择抛弃了车，至于放弃不了的，不忍心丢下车自己跑的，随着时间流逝，这些人都将会被淘汰。

当然他们也有可能只是在等另一个法规正式启动，即当城市人口少到一定数量时，所有车解除限制可以自由通行。

虽然到达这个人数的时候，这座城市基本已经成了一座空城，但依旧架不住有的人愿意赌这一把冒这个险。

末日飙车的感觉一定很爽，大龙心想着自己是体验不到了，无奈的笑了笑，心里甚至有一点点羡慕这群人。

时间来到中午，灼热的太阳焖烤着在大地上行走的每一个人。大龙已经有点顶不住了，于是转向一旁的妹妹缓缓问到：“饿不饿？要不吃个饭吧……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赶，先把中午这段时间耗过去。”

石小佰走的也有点头昏眼花，只是一直没开口，听到大龙这么说，也就借着大龙给的台阶顺势点了点头。

大龙带着石小佰一路走到一个阴凉处。将所有的行李放下，石小佰坐在行李旁边，大龙则从麻袋里拿出一桶泡面和一瓶矿泉水。

矿泉水递给了石小佰，自己则拿着泡面去就近的热水供应点接开水去了。

热水供应点大约每隔五百米就会有一个，为向所有人免费开放的公共设施。所以大龙不久就捧着装满开水的泡面回来，将它递给石小佰之后，自己往麻袋旁边一坐，头一歪，一只手撑着脸睡着了。

妹妹本没想吃饭，但是大龙的动作几乎跟一气呵成的一样不经过一点思考。于是在大龙将方便面递给石小佰并且头一歪睡着了之后，妹妹看着方便面犹豫许久，总管许多个心里不愿意，但还是勉强吃了两口。

不出妹妹所料，只是简单吃了两口身上便滋滋冒汗，于是他只能快速的将方便面解决掉，在喝了几口水之后，一股困意涌上心头，吃的喝的放下，将头倒到麻袋一侧，睡去。

在这个国家路边睡觉除了担心会有城管过来将你叫醒并且赶走之外。其他的倒是不需要太多担心，况且是身边有一个能提供保护的。

在大龙和石小佰睡觉位置的不远处就又有好几个跟他们一样的，倒在路边睡觉。

没人会管这些人，现在还有好一部分人会给这些人提供帮助。即使这是这群人挡住了某家店的店门口，那家店也大概率不会出来将这个人赶走。每个人都知道，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团结一致才是最好的选择。

那么能帮一个就帮一个，功德永远不嫌多，善心永远不嫌少。

不过绝大部分人只是被道德束缚罢了，因为不得不这么做，即使结果让自己更高尚了，他们还是不开心。

等石小佰和大龙再次醒过来，已经是下午快要五点。两人几乎是同时醒过来，醒了之后相互对视了一眼。接着大龙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石小佰看了看大龙拿着的手机。几乎是跳了起来，大龙对石小佰说道：“快要五点了？”虽然没看向石小佰。

石小佰相比起大龙没有多大反应，只是松散地揉了揉眼，接着站了起来，很不情愿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这下我们到城北可能需要到凌晨了。”大龙说道。

石小佰犹豫了一会儿，似乎在想要不要讲。大龙的眼睛看向石小佰，石小佰的眼神依旧如那样，对待一切似乎都那么失望，提不起兴趣。石小佰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嗯。”

大龙见状，没好多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吃完的方便面，便背上行李，出发了。

石小佰是想帮助大龙背些行李，毕竟自己并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自己在过去不止一次背着比自己还沉的重物走回家，可如今这样的，石小佰想帮也无处伸手。

日暮降临，这一趟旅途的终点是城北的出口，大龙早就已经想好了，如果最后还是等不到石小仟，那就自己带着石小佰离开十三区。

还不知道石小佰的想法，大龙也不打算现在就跟石小佰坦白，等到一切结束之后，再说也好。

能叫做城北的只有一小块地方。

大龙和石小佰是凌晨走到城北。

这里和沿路明显的差别是这里凌晨还是灯火通明，大龙和石小佰要时时注意以防碰到别人，在这里大龙见到了许多和自己一样背着个麻带的，不过他们和自己麻袋里的东西却不尽相同，大龙的麻袋里只有水和方便面，他们则是面包、压缩饼干、军用干粮、手电筒、医疗箱……。

或许大龙当初有时间准备的话如今也能拿这么多吧。

“这里人多，别丢了。”大龙说道：“我们一路到北门去，到那里再休息。”

石小佰应了一声，跟在大龙后面依旧的距离。

穿过人群，这是不知道多少次熬夜，手机对于大龙的作用现在只剩下看时间和等待电话，尽管如此，大龙的手机也快要没电了。

被逼无奈，大龙将手机设置成超级省电模式，希望它能多撑一会儿就多撑一会儿，至少要等石小仟找到了再关机。

北门是这两天才有这概念，将一座城市的周边其余地方全部围起来，只剩下一个地方可以行走，如果这个地方在北边，它就叫北门。每座城市由于特本身体量巨大，所以基本分为好几个门，除东西南北外但凡是能进行编号的门，都不算特别大，所以除了离其他门较进的，人们一般讲也直讲东西南北门。

到了北门城墙边，找一个人少的地方，大龙一屁股就坐了下去，石小佰见状也坐了下去，靠着墙。

要说能做的，现在就一件事，就是等石小仟。但是这件事的最终结果又不是自己做主。

大龙看着石小佰，心里的心疼说不出来，只能轻言道：“先睡吧，等今天早上睡醒了我带你去这附近的公安局去问问。”

石小仟失踪这件事一直是石小佰心里的一个坎。他们两个并非是如果让妹妹去借，哥哥就能安然无恙，他们两个更像是一对不能分离的彼此，他们应该都安然无恙，无论是谁去借，最后都能回到另一人身边。

“……”石小佰依旧皱着眉头，像是很不情愿地说：“我想先去问问……”

大龙心里不舒服，但见石小佰头稍稍地歪了一点，接着再没有发出声音，自己心里一瞬间揪心许多。压制已久的困意却是不和时宜地涌上了心头，大龙看了看手机，时间已经到了凌晨的两点半，依然是有无数的人在活动，依然是有无数的人还在出城门的路上。

“……”大龙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四周：“我去排队，你就在这里睡吧，顺便看着行李。等你醒过来我告诉你结果。”最后一句大龙没好意思说出声音，生怕石小佰听到。

“我跟你一起去……”

大龙再次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似乎是拗不过石小佰，叹了口气，双手按住膝盖站起来：“如果找不到……”大龙似乎不愿意继续说下去，但看了看坐下地上依然垂头丧气的石小佰，忍了忍心，还是把接下来应该说的说了出来：“如果找不到……我们就最后一批走……”

“嗯……”石小佰似乎很困，大龙站在石小佰身边没有走，一直安静地看着她彻底睡着。

再次醒过来是早上7点左右，石小佰猛地被惊醒，大龙脑子好像触发了什么保护机制，立刻也跟着醒了过来。

大龙坐在石小佰旁边。

大龙醒过来的第一眼就是看石小佰还在不在，吵闹的人群声根本没有打扰到大龙看石小佰的状态：从上到下看一遍，确认还是这张脸，没缺胳膊少腿。

石小佰倒是不在意大龙看着自己，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闹事的人群上。

大龙看着看着不知是否应该告诉石小佰结果，不过石小佰没问自己，就好像自己也没去问警察一样。

一群人，，那是又如同前几天自己看到的一般一群人拿着标语，有的举个牌子，永远都是那么几个字‘抗议’‘自由’‘民主’‘奴隶’。这次显然是上一次干这类事情的人的再集结，因为其中不缺少许多老面孔，其中就包括第一次因为喊的太激烈而被抓起来的那三五个。

上一次是刘药北带着着哥哥还在身边时候的石小佰看到的，那是石小佰平生第一次看到如此热闹的场面，平时上街游行只是在学校的书里见到过，但就算是书里遇见此场景永远也只是轻描淡写就过去了，如今亲眼所见的现实的情况是书里的寥寥几笔根本无法比拟的。

上一次的混乱还在石小佰脑海中挥之不去，这次又来了。

‘是所有地方都如此？是每个人都有变成这样的一天？还是他们遇到了比自己更惨的生活……？’

在确认石小佰无恙之后大龙也注意到了吵闹的人群，相比起石小佰，大龙倒是平生第一次见到有人会在大街上集体抗议，近乎于暴动的场面大龙一下子还呆住了，眼睛止不住地看了几秒，但在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就转向身旁的石小佰。

“石小佰，我们走，找一个安全一点的地方，离这群人远一点。”大龙一边说一边快速地站了起来将麻袋背在肩上。

看到妹妹只是慢吞吞地直着腿，眼睛还是一刻不离那群闹事的人群，大龙想也不想立刻拉住妹妹的手向远处走去，同时说道：“离那群人远点，现在这种时候还搞这种事！他们现在最想的就是多拉一点人进去，他们拉的人越多，警察是越不敢拿他们怎么样。全都是一群吃里扒外的，千万不要跟他们扯上关系！”

就在这时，依旧看着人群的妹妹发出了大龙最不想听到的疑问。

“那群人说的是真的吗？”

大龙的心犹如一瞬间跳入冰冷海底，接着随着浮力浮了上来。

大龙说道：“假的。”嘴巴里说出的虽然是短短两个字，但在脑中大龙已经不断地在思索石小佰到底经历了什么，与此同时又在不断的祈祷石小佰千万不要跟他们一样。

“如果是假的，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说？”石小佰不解地问。

讲话时候的这几步距离也足够大龙带着石小佰撤出那群人一百米开外。

就在大龙准备继续往前走让石小佰彻底看不见这群人时，一股异样的感觉在大龙心中徘徊开来。大龙低头仔细看了看石小佰的神情，石小佰依旧在聚精会神地看着人堆里闹事的宣传标语。大龙知道再这么继续走下去是没有结果的，于是大龙索性不走，拉着石小佰站在原地，自己陪着石小佰一起看。

石小佰似乎被这突然的举动整得有点措不及防，她抬头看了看大龙，只见大龙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群人。纵然心中有许多疑惑，石小佰还是继续看回了闹事的人，不过此刻心里多了点刚才没有的疑问需要解答。

那群人反抗的声音越来越激烈，反抗的强度也越来越大，有的人甚至开始强拉着其他看戏的人入伙。大龙见状，把石小佰向自己身后拉了拉，但依旧陪着石小佰在继续看着。

有的看戏的人并不想错过这个热闹，但他们又只想将自己置身事外，于是不断的推脱，但又表现的没有那么明显，一举一动总是充满着绅士风度。拉他入伙的人一看他这幅样子，心里暗自窃喜，于是不再如同刚才一样生拉硬拽，而是主动跟那人套起了近乎。

事实不出他所料，一旦套起了近乎，那人心里的防备瞬间就降低了许多，向后退的脚步也显得没有那么着急了。渐渐的随着时间流逝，聊的话越来越多，一个人不断的附和，另一个人也不断的赞同，一个人争取变成另一个人的知己，那个原本还想往后退的人彻底站着不动了，有时嘴里有说有笑。反叛的人故意往前走出一步，将自己离队伍稍微远一点或近一点，心离原本想走的人稍微近一点。

有的人想凑这个热闹但是他们并不愿意接近，即使被拉了也是生硬的将手甩开摆出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队伍里的人见状也没有强迫他，只是转移目标试图去拉拢其他的人。

石小佰有点看不下去，转而看到有些人的父母对这群人的态度是极为避嫌，似乎是遇到了什么移动的瘟疫，捂着自己儿子眼睛就往远处走。

“看起来这群人感觉怎么样？”大龙看向石小佰打趣的问道。

石小佰听到这个疑问，本来自己想问的问题都还没问出口，现在怎么会知道这群人怎么样？于是石小佰似乎在寻找答案一样，眼睛飞快地在各种各样的人之间闪动，然而看到的越多，看到的范围越广，石小佰就越是能发现一些不堪入目的事实：生拉硬拽的有，好言相劝的有，在里面一句话不出声的也有，更甚者干脆就在队伍里面玩手机，根本就不关心到底发生了什么。

石小佰一边摇头，一边还在快速寻找一个说得出口的答案。

其实石小佰早就找到答案了，只不过她不愿意相信她找到的答案是真的，她现在只是想找到一个和自己期待相近的在发生的事实，并依托于这个事实，说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答案。

石小佰在期待什么呢？她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期待什么，她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对这件事已经产生了观点。

“那你感觉这群人是好人还是坏人？”没等石小佰问出自己的问题，大龙便又向抛出了第二个问题这正是大龙所预期的，将石小佰想问的问题先堵在胸口，让她自己先想一阵子，接着用她自己所想出来的答案再去告诉她为什么。

能得出的答案不一定就拥有它为什么。大龙也是在这两天才认识到的，准确的说是在跳楼那天晚上认识到的。

“嗯……。”石小佰现在彻底蒙圈了，他要一边记着自己到底想问什么问题，然后还要一边用剩下的脑子去思考大龙的问题要怎么回答。

大龙不急，大龙耐心地等待着石小佰的回答。

石小佰急了，因为她是真的回答不出来。

大龙瞅了一眼石小佰的手，已经攒成了拳头，于是降低了问题的难度：“你感觉那群人是好人吗？”大龙的语气不给她任何可以偏袒的机会，石小佰的回答只是石小佰的回答，她的回答不能是任何人的代言。

石小佰迟疑地摇摇头。

大龙问道：“为什么？”

似乎是刚才回答的答案给了石小佰继续说下去的信心，石小佰缓慢地说道：“他们会拉人……。”

刚说出口，石小佰就好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一样赶紧闭上了嘴。

不管是害怕继续说出口，还是自认为回答不妥，现在，大龙都要她继续说下去。

“如果他们不拉人呢？”

“不知道，可他们现在就在拉人，强迫别人做他们不想做的事……”说着，好像是怕大龙不信，石小佰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指，指向第一个地方。

大龙顺手指的方向看去，确实是一个满脸微笑的拉着另一个满脸微笑的在说着什么。

“那你看那个像不像好人？”大龙俯下身，手指向了一对在笑着聊天人。

石小佰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们确实没有拉人，但他们在有拉人的人的队伍里面，就不像是好人。

大龙给石小佰时间思考，但是石小佰似乎必须回答这个问题。

见大龙一直指着手不曾放下来，石小佰心里又有点急了。经过了一凡心里斗争，她说出了她认为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