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闻者一阵唏嘘！

三月二十二日，日头高挂。

午时三刻。

常林因故意杀人、科举舞弊、贪污受贿、嫁祸他人等多项罪名，于刑场被当众斩首，彼时围观者众多。

刽子手手起刀落的那一瞬间，围观群众皆拍手称快！

这一日，甄祁之也来了。

是在衙役的陪同之下秘密来的。

他身为一介死囚犯，能够在此时亲眼见证常林的下场，也是裴衍网开一面的结果。

甄祁之站在楼上，看着常林首身分离。

鲜红滚烫的血液一瞬间喷薄而出，洒在刽子手身上、刑场的地面上。

人头落地的那一刹那，他的眼睛瞪得老大，脸上还写满了恐惧和不敢置信。

似是没有想到自己就这么死了！

然而终究，一切都归于平静。

“这个黑心肠的畜生终于死了！”

“死了好啊，死了好，这简直就是大快人心啊！”

“啧啧，没想到这人表面道貌岸然，内里竟是这种妒忌成性、内心扭曲的小人。”

“果然有的人，看起来越光鲜，实际上越不堪。”

“不错，还是什么儒生读书人！我呸！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不是东西，真不是东西。”

“哎，就是可惜了徐大儒，他若是还在，我等读书人当真受益匪浅啊！”

“徐大儒如今得以平反，若他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吧。”

“说起来，徐大儒和这个姓常的狗官从前还是好友来着。”

“我呸！他一个人面兽心的东西，如何能与徐大儒相提并论？！”

“不错，徐大儒高风亮节，亲民爱民，德隆望尊，岂是这内里藏奸的伪君子可比的？”

“比不了，比不了！”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果真比不了啊！”

“可悲可叹啊，世上再无徐大儒！”

这些围观者中，有市井八卦之人，亦有读书人。

他们在见证常林的下场后，纷纷发表自己的言论看法。

有痛恨抨击常林的，也有悼念追忆徐衡的。

甄祁之默默的听着这些话，不言不语。

他此时此刻，内心激不起一丝波澜，平静如水。

他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当年徐衡被冠以贪污受贿的骂名时，众人的纷纷议论。

便如同今日这般——

罪名一出，舆论涌动，所有的话语，所有的言论都在指责徐大儒的虚伪自私，纷纷说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后来所谓的亲朋好友站出来泼脏水，大多数人都是由起初惊讶不敢置信，到不过半日砰然倒戈。

甚至有些加诸在他身上的罪名，分明是无中生有，狗屁不通！

那些人，分明是见过他的人，甚至有些是实实在在受过他恩惠之人，却跟随大众一起，用极尽恶毒的话将人贬低得彻底。

——表面清高傲骨，原来竟也是蝇营狗苟之辈。

——我就是读书人自来清高，看不起布衣，他怎么可能会与平民百姓交好，还施以援手？原来都是做戏。

——原来他所谓的行善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美名，果然，所谓学识渊博的大儒，人品也不过如此啊！

他们将徐衡的好都忘得干干净净。

甄祁之不指望民众能够坚信徐衡，为他请命。

毕竟百姓自来闭目塞听，所得之消息驳杂，所以半信半疑并不是他们的罪过。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些人，尤其是禹州地界的百姓，竟会在事发后这么短的时间内倒戈相向！

他们不理会事情的真相如何，只坚信自己认为的便是正确的。

比起相信一个高高在上，让他们望尘莫及的人，他们更喜欢舆论反转，以独树一帜的言论去抨击一个名士。

因为这样，会显得他们是睿智的。

那些广受吹捧的人根本不可能是个完美之人，一切不过是完美的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