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和元年,长公主薨逝。
皇城根下,老百姓无不拍手称快,街头坊间的素衣白幡间,是止不住的私言窃语。
“长公主擅权多年,她一死,朝政总算能从一介女流手中还回来了。”
“可不是,从古至今,哪有女子在朝堂上指手画脚的,她若非皇上亲姐,早该被问罪。”
“幸好还有首辅大人力挽狂澜,否则……”
后半句,他没敢说。
长公主称帝之心,路人皆知。
七日后,长公主的灵柩穿过皇城,送入皇陵。
七十二人抬棺,六十四人引幡,后面跟着浩浩荡荡的皇亲国戚,文武百官。
众人看在眼里,却只敢在心里嗟叹。
这,分明是皇帝的仪仗。
成何体统!
仪仗行至东华门,突然狂风大作,纷纷洒洒的圆铜纸钱被吹得漫天飞舞。
越过长平街,越过清音坊,越过鎏金河……
乘着风,打着旋,悄然飘落在济宁侯府的西院墙角下。
......
“呜呜呜。”
周乐安微睁开眼,见床帐外趴着一名小婢女,哭得格外伤心。
她抬手撩起帘子,婢女听到声响猛地抬头,怔了一会儿才扑上来喊道:“小姐,您终于醒了。”
婢女扒得紧,她虽不满,却一时动弹不得。
“本宫......”
这不是她的声音!!!
婉若黄莺,脆如涧泉,丝毫没有不怒自威的深沉。
婢女收拾好涕泪,匆忙端了茶杯过来,想扶她起来喝水。
她伸手挡住,就着她的手起身,赤足行至梳妆台前。
铜镜中,清瘦少女着一袭半旧青衫,墨发垂落,面容秀丽,眉眼间纯净无暇。
她看了半晌,兀自轻笑,终究还是对手更胜一筹。
但,她命不该绝!
婢女出现在她身后,泪珠已换成笑意,“小姐,您去床上歇着吧,饿了三日,枣儿给您端些吃食来。”
周乐安被她扶着,坐到床沿。
腹中空空,的确是饿了。
待枣儿关上房门离开,周乐安仔细打量起屋内的摆设。
一间简朴的女子闺房,并不像高门大户的小姐居所。
床帐窗纱皆为清灰色,且只是粗麻布料,桌椅床具也是寻常木料。
她走到梳妆台前,随手翻动首饰盒,除去一支样式老旧的金钗,余下皆为银饰。
看样子,若非家道普通,便是庶出。
另一侧放着书桌和半人高的书架。
她拿起桌上的一封信笺,是原主写给闺中密友的信,落款是——济宁侯府,梁乐儿。
周乐安心下了然。
她幼时的伴读便是如今济宁侯府的世子夫人,她对济宁侯府也不算一无所知。
济宁侯夫人膝下有两儿一女,另有一名姨娘育有一儿一女。
想来,梁乐儿便是姨娘所出的庶女。
单看梁乐儿的处境,就知那侯夫人不是能容人的性子。
既已清楚目前的状况,她又开始思虑起自己的事来。
总理朝政的长公主突遭埋伏,遇刺身亡,必定会引起朝野震荡。
她最担心的,还是幼弟——年仅十二岁的大周皇帝。
想到此,她取过外衣穿上,准备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才走入院中,便听“砰”的一声响。
三四个粗实婆子推开院门,身后跟着一堆绿衫丫鬟,鱼贯而入。
雍容华贵的侯夫人卢氏姗姗而入,身旁还立着一位娇俏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