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笑了出来。

“不过如果是艾瑞汀的话，一定是做得到的吧？况且安还在里面，她的能力不仅可以用来折磨别人，一样可以用来对抗【折磨】啊。”

......

艾瑞汀觉得时间已经过去了好久。

走马灯一般的奇诡景象仍在眼前闪烁，越来越多让他不安的东西在眼前逐一浮现。荆棘缚身的四臂巨人摆出双手交叉和潜心冥想的姿态，端坐在衰朽的树林里享受着死亡的沉眠；长着人脸的血红色月亮向上飞行直至消失在星空之中；男人俯身切下了自己的影子，又用血肉捏成的人偶把影子封锁，投入燃烧着硫火的深坑之中。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的让人惊恐，仿佛是直接把“恐惧”这种情感直接塞进了大脑里，抢占了名为“理智”的座位。在虚幻的世界之中艾瑞汀抱着头痛苦地嚎叫着，飞速运转的大脑即将过载，仿佛下一秒就会崩裂开来。

但那些景象突然又消失了，黑暗之中裂开一道泛着白光的缝隙，更多的景象涌了进来，冲散了那些骇人之物。钢铁的轰鸣声盖过了影子的哀嚎，漫天的硝烟隐去了天上的月亮，拔地而起的高楼遮蔽了巨人的死尸，那来自异界的影像就像是一道认知的屏障，把那些惊骇之物挡在艾瑞汀的脑海之外，让他慢慢冷静，慢慢清醒。

“艾瑞汀！”

刹那间影像支离破碎，四散飞溅，艾瑞汀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相互厮杀着的暗红和深紫，以及某张近在咫尺的脸。安的状况看起来非常不好，脸颊上多了无数细小的伤口，微微泛红；眼角流下粘稠的血泪，一直延伸到下巴的部位。

没等艾瑞汀出声，巨大的痛苦席卷了他的全身，疼得他几乎要又昏过去。这不是单纯凭借意志力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就能够抵挡的，而是直接把“痛苦”这个概念施加在你的每一寸皮肤上，让人无法躲避。

“别睡过去，艾瑞汀，保持清醒!”

安紧紧地握着艾瑞汀的手，身旁隐约有淡蓝色的要素环绕。艾瑞汀突然就感觉不到痛了，全身上下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和而自然，这让他稍微喘了口气。

“发生什么......啊！”

疼痛再度袭来，甚至比之前的折磨还要强上数百倍。然而奇怪的是，这次的痛觉仅仅出现在艾瑞汀的右脚处，这让艾瑞汀能够稍微接受一些。

“圣骸被唤醒了，你现在正遭受着迪斯特罗的折磨力量的攻击。”

安咬着牙说，尽管她并非圣骸力量的主要目标，但在和艾瑞汀自身的【无尽】交战时，外溢的力量仍旧影响到了她。现在她身上正承受着钝刀子割肉一样缓慢而持续的刺痛，就像是东方名为“凌迟”的酷刑一般。

“圣骸？”

艾瑞汀还想问些具体的细节，但马上就被安打断了。

“不要说话，保持清醒，你的【无尽】反扑得太厉害了，那些要素根本没办法被你的身体吸收！”

那真是末日一般的景象，巨大的漩涡在头顶上形成，如同逐渐迫近的风暴一般缓缓下压，让人窒息。暗红色和深紫色像是饥渴的野兽一般纠缠在一起，用无形的爪和牙相互撕扯着对方，仿佛灭世的魔神。

狂风在安和艾瑞汀身旁呼啸着，如同头顶野兽的嘶吼。那其实并不是什么风，而是高速涌动的要素凝雾，要素凝雾本身就具有具体的形态，在高速加持之下更是锐利如剑。安的手背上和脸颊上不断浮现出新的伤口，喷出血液，灌入异种的要素，引起阵阵排异反应。

正常情况下，被自己未消化过的要素入侵体内是大忌。如果遇到了这种情况，必须调动自己身上的要素进行防御，把要素驱逐出体外，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不去管你身上入侵的要素的话，你这样子是会死的啊！”

艾瑞汀的视线向安的方向看了一眼，语气焦急。她的头发被要素气流高高扬起，碎发飘落如雪。脸色则苍白如纸，五官全部都往下汩汩地流着鲜血，极致的苍白和极致的鲜红混杂在一起，让她看起来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女鬼。

“闭嘴，我还没那么脆弱！”

安毫不示弱地回应道，但艾瑞汀能感觉出来她的力量在慢慢衰弱。可即便如此，自己身上的折磨仍旧被死死地限制在了身体的一角，始终没办法扩散开来。安仍旧在强行维持着她的能力。

头顶的风暴几乎快要落到艾瑞汀身上了，深紫色和暗红色已经完全混合在了一起，带起更强烈的冲击。安仍旧紧紧地抓着艾瑞汀的手，在这样的混沌中倘若不握着些什么东西一定会崩溃的吧。

“艾瑞汀？”她再度呼唤着艾瑞汀的名字，但没有人回应她，“艾瑞汀！”她的语气陡然变得急节，那具身体就像是死了一样僵冷无知，头顶的风暴也隐隐有崩溃的迹象，仿佛那些紫色的【无尽】已经随着主人的死去而分崩离析。

更强劲的飓风掀起致命的风浪，原本紧缚着艾瑞汀的铁环在巨力之下崩解，遗骸一层一层从艾瑞汀身上剥落，环绕着他盘旋，带起阵阵尖啸，像是天使环绕着圣徒齐唱挽歌，最后带着他的灵魂升上天堂。

那团风暴还是垮塌了，无尽的暗红色和紫色铺天盖地地涌来，把安和艾瑞汀一同吞进那沸腾的汪洋之中。一切都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好像所有的生命都被狂暴的要素所湮灭了。

最后在那寂静之中，一道声音悠悠响起：

“原来，这就是天堂啊。”

艾瑞汀释然地笑了，紫色的眼睛里倒映着未名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