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意，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瑶光不想让他瞧见自己蕉萃的模样。

“我可以在一旁搭建一间房。”

“你怎如此......”未等瑶光说完，已多了一间雅阁，就连陈设都已安置好，瑶光此刻有些虚弱，已无力和这个无赖计较。

两人平日独处惯了，现在多了一个人在屋檐下，难免有些不自在，日常的叮嘱就用书信传递。瑶光将书信从门缝递进去，一不小心推开了房门：“抱歉。”瑶光赶紧转身避开眼光，房内迟迟未有人应答，忍不住看了一眼，心如同寒冰融掉一块。桌上堆满谱曲，满纸朱迹，每一处修改的痕迹都是为了帮助缓解她的痛疾，为何？不过是几面之缘的过客。

“你找我？”楼衔月突然站在门口，让她一时不知所措，闪躲着目光说：“你见过归墟的夜晚吗？”说完，瑶光拉着他前去。她说那西海的水流入归墟里，它能回馈铃铛般的回响，就连豆子般大小的风不小心掉进里面，如同狮子怒吼，可是它似乎像个贪婪的小孩，永远填不满，无论是赤子之心还是邪恶的欲望，它都会吸收，所以我一直守在这里，替它挡了那浊气，神有多久的寿命，我就守多久。

楼衔月递出香囊：“有我在！”这香囊是一个月前听见琴音，入那西海不小心掉落的，竟被他捡去了。

“你为何如此帮我？难不成，阿月喜欢我？”瑶光又变回那游戏人间的姿态，故作轻松半开玩笑问着。

“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济你就是济苍生。”楼衔月解释道。

时光如星奔川骛，一出神间，过去一个月。不论是共赏归墟星辰，踏过西海万里，在归墟之境种植一株花，取名“韶光”；还是寻常百姓的烟火日子，他耕田来她织衣，犹如人间小两口般的生活，在这一个月把时间都填满了。

这日，瑶光兴高采烈的准备把韶光开花的事情告诉楼衔月，却瞧见振灵香来此地，躲在屋后听见振灵香说他气息不稳，难怪最近他抚琴时有些吃力，竟是把灵力附在琴弦上，想偷偷的用自己的灵力帮助我。过两日就是他渡劫之日，要受那九九八十一根噬魂之钉，叫他如何受得了！

吃饭时，楼衔月见瑶光无精打采的模样，想出一个乐子逗她：“你知道吗，那‘韶光’开花了。”

“嗯。”瑶光淡淡回应，留下长长的背影，关上门两日未出来。

出来时，瑶光的眼神不再柔和，冷漠地说：“待今日这阵法消失，你且离去，那雅舍本就多余。阿璃守住此地。”说完一掌毁了那雅舍，阿璃变回巨大的白虎，仰天长啸、四足伫立守在阵外。

“瑶光！瑶光！”瑶光充耳不闻，早已远去，留下楼衔月用力捶打着阵法，逐渐泛红的手掌渗出鲜血。

在云层之间，雷霆破空，万雷轰鸣，数道闪电齐聚成八十一根噬魂钉，每一根的威力逐渐增加，瑶光取出体内的内丹化作一条无形的屏障，将这雷与相隔甚远的小木屋隔绝。第一颗钉穿透身体时，一时没站稳，单膝跪倒，闷了一口，这噬魂之钉曾经尝过无数次，想不到......想不到今日这承受力有些倒退。

瑶光强忍疼痛站起来，紧握双拳，汇聚全身灵力承受剩余的八十根。足足过了一个时辰，灵力已耗尽，用衣袖擦拭嘴角的血迹，整理凌乱的发丝，强挤出笑容，跌跌撞撞去收回内丹，一个踉跄倒下十里长空，迷迷糊糊中喊着：“阿月~”

“阿月，阿月！”从噩梦中惊醒，周围笼罩着一片云雾，瑶光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一抹玄光照耀眼前，一块碑上写着：魂归无复。这是幽都山！

“恭迎幽冥主神！”幽都山鬼魂异兽皆臣服呼喊，此声震破山间，连西海和那神界的空耳老头也感受到一丝异样。

“你是幽冥主神~”这话反复在耳边回荡，瑶光撑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寻找出路，阿月说过，只要坚定信念，一直向前走，便能冲出迷阵，找到出口。她坐在一旁的石墩上，试着用静心咒去除心中杂念，不受鬼魂的干扰“清心如水，清水既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大道天成！”待念完，前方出现了一道白光，瑶光飞身冲出迷阵。

无心之人，一念成佛，一念成魔，那情字，不过是在心上点一墨，荡起阵阵涟漪，若是情劫，则是波涛汹涌，又怎奈那情殇堪比噬魂之钉更钻心。世间的谣言都抵不过他一句否定，一向自命清高、为道清正，却连自己的内心都不敢承认，口口声声说济苍生除鬼魔，如此荒谬的口号，又能真的认清是非黑白？

“我济苍生，抚世间疮痍，你扶世间正气，有何不同？只因入魔，断我不可饶恕？我可曾伤人？我可曾算计？我可曾怨恨？不过是你们一己私欲，便将过错归咎于我身上，只因我是幽冥主神？既然如此，那我便毁了这世间！”她仰天长啸，清灵的声音霎时带着几分痴狂，眉心隐隐显出一抹嫣红，眼露戾气，拇指狠狠地擦拭嘴角余血，刹那间破出内丹，以身祭天，驺吾变身原型，朝天悲鸣。

女夷和苍岚顿感不对劲，瑶光以身祭天，则梦境破碎，可找不到出口该怎么出去？正在焦灼之际，俩人同时想到静心咒，每念一句，这指示盘便顺时针走一下，跟着指示盘的方向走一步，直到静心咒念完，一道光闪现：“那儿。”

楼衔月依旧在屏风内抚琴，女夷捡起一颗石子打断他的手指，学着瑶光的语气：“阿月。”楼衔月错愕的抬起头，一瞬间恍若梦里，可眼神又转变回来：“不，你不是她，她那般坚韧，从不屈服，你与她虽相似，可终究不同。”

“你可知那两颗妖丹早已送还给振灵香，那幽都山的鬼兽已被瑶光用心头血净化成一片净土，而她连祭天前，还想着用内丹护归墟之境。”楼衔月不敢相信听见的话，嘴里不断重复着不可能，这一句话早已将他的意念摧毁，半疯半魔。这些话，想必足够折磨他一世，永久或者愧疚里。

苍岚有些疑惑，这些事情梦境里没有瞧见，她怎知的？“那些梦不过是由他的执念编织的，半真半假，所以假的部分就是瑶光所念。”未等苍岚问出，女夷先告之。最早进入梦境时，她已看见瑶光，清风如兰，那股气息早在归墟之境时就已遇见，体内的灵丹便是她的。泛着蓝光的那根琴弦已被瑶光截断送给女夷，她说：琴弦已断，伯乐已死，此生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