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气氛有些压抑,至于为什么,李西北说不清楚。可能因为来自骇人的安静,也可能来自他心里的不安。
看见徐海,他心里是不安的,同时环境也是静悄悄的。
露露躺在病床上,她妈妈坐在一旁,母女俩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彼此瞪着眼睛,像苦大仇深的仇人。可是亲人之间能有什么怨愤呢,李西北想着,小姑娘这是又闹起了脾气。
似乎是瞧出来李西北的疑惑,徐海解释说:“是当妈妈的总是来晚,今天又比约定的时间迟到,所以小姑娘一直在闹情绪。”
徐海是小姑娘手术的麻醉医生,他今天过来观察术后情况,恰巧撞上眼前这一幕。
李西北问:“现在这才几点,不是很正常嘛?”
露露妈妈看上去很年轻,三十岁出头的年纪,穿身职业装,绾着的头发有点乱,大概是急急忙忙从公司打完卡赶过来的。
同是在这座城市打拼的成年人,李西北能体谅这位母亲的难处,毕竟生活中有太多无可奈何的事情。
徐海露出理解表情。他说,小姑娘脾气倔的很。她妈妈已经解释了很多遍,小姑娘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刚做完手术的孩子,内心比较敏感,无时无刻不想着家人在身边。
“是这样子。”
蓦地,李西北想起了东南。
当初她一个人在移植仓里,是何等的无助绝望。
李西北想了想,又说:“当妈妈的也不容易,小姑娘今天状态看着不错。”
徐海点头:“咱们进去说吧。”
母女俩仍然还在僵持,李西北凑到病床前摸了摸小姑娘脑袋,头发干枯枯的。这种情况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安慰人这种事情放在他身上,简直比要命还难。
嘴巴像是涂上了胶水,艰难地张合几次后,最终还是扭头看向徐海。
场中沉默小会,打破僵局的是徐海。
他将凳子放在床头,然后大马金刀的坐在病床前,讲了一个儿时亲历的故事。
徐海说话的声音很好听,落在耳朵里是很舒服的感觉。
他说:“在我上小学的时候,我家隔壁搬进来一对父女,据说本来是个三口之家,但女孩儿母亲因为工作缘故,可能一年才能回家一次。所以女孩儿平时能依赖的只有她父亲。”
露露表情恹恹地,似乎并不感兴趣。
徐海笑了笑又说:“但是呢,她父亲的工作很忙,每天早出晚归。所以一到黄昏,我就能看见女孩坐在家门口等她父亲下班的身影。给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有天已经到了半夜,女孩的爸爸还没回来。”
说故事的声音骤然停下,露露眨了眨眼睛,原本有些游离的目光缓缓汇聚。
她睁着大眼睛盯着面前的叔叔,有些好奇女孩爸爸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因为她妈妈也总是迟到,所以她特别能理解等待的烦恼。
徐海微微笑了笑,接着说:“因为都是邻居,我妈担心小姑娘一个人呆在外面不安全,让我去把人叫回家里。但是小姑娘特别固执,嗯......有多固执呢,大概就像露露这样子吧。”
他很会掌握节奏,调侃小姑娘一下。
露露撇了撇嘴。她说,我才没有,那她后来回家了吗?
徐海说:“没有,我爸妈去劝也没有劝动。入夜后屋前那条街道是个很恐怖的地方,打着远光灯的车速飞快,每过去一辆车,周围就会响起一阵狗叫,是不是很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