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想说“本着人道主义精神给予适当的补偿”之类的话么?你有人道主义精神么?
骆毅可是被殉葬过的,她完全明白潘家到底是不是无辜,潘家给夭折的女儿配冥婚的想法绝对有,也积极筹备和实施了大半,只是没有最后成交罢了。
潘荣向梁先生这边挪了一步,面色诚恳许多,他一定要当众把补偿出说来,不能就这么被打断。
梁先生却已转回、面向公案拱手请示道:“大人,老夫对此案已经无甚可说,现在,老夫想借着今日众人都在场,说些与此案无关之言,恳请大人允准。”
张成愣了愣,想起之前在后堂时梁先生似乎说过句“想当堂说几句话”,难道并不是刚才说的话,现在要说的才是?
“梁老但讲无妨。”张成说道。
梁先生又拱了拱手,作为对知县大人允准他说题外话的感激,才开口道:“经过小孙儿遇险这一遭,老夫大病一场,自感时日无多……”
站了这么会儿,梁先生面色又灰白几分,脸上皱纹也似乎加深了许多,头上也开始冒出些冷汗,只好停下喘了喘。
他有很大一段话要讲,可身体实在亏虚,需要积蓄些力气。
旁听群众都注意到了他的虚弱,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唉,这老先生能撑得住吗?有什么话以后再说不行么,赶紧回家休息吧。”
“也难怪梁先生现在这样,谁家丢了孩子不着急上火?”
“听说他家小孙儿可聪明了呢。”
“谢天谢地孩子找回来了,老先生应该赶紧回家好好养养,有什么事交代他儿子去做不就行了?”
梁先生的儿子听了心中很不是滋味。
他倒是想帮亲爹办事,可他并不知道老爷子想说什么、想做什么,上堂之前可没提过啊。
骆毅把用双手抓着梁先生的胳膊改为用自己胳膊挎着,身体也紧紧贴着梁先生的臂膀,想帮助支撑梁先生的身体。
梁先生用手轻轻拍了下骆毅手背,示意她不必紧张,然后将身体微微靠向儿子那边。
张成也很有眼色,马上命人给梁先生搬椅子。
梁先生却只谢过知县大人好意,并没有坐下,而是说道:“大人,老夫还是站着讲吧,因为老夫将要讲出的事情,有欺瞒世人的成分,老夫无颜坐下。”
接着,梁先生讲出一件令在场所有人都震惊的事——《三字经》并非出自梁先生之手,而是他的学生李蔚珏。
梁先生说道:“大人,老夫的学生李蔚珏在完成《三字经》并拿给老夫看时,他才十岁,老夫当时很震惊;
而且,经过老夫细细品读,竟挑不出可修改之处,足见这孩子小小年纪便有了超越老夫的学问;
老夫当时便认定《三字经》是本好书,它浅显易懂、朗朗上口,不但可以给幼儿启蒙,即便是成年人,也可从《三字经》入手读书识字;
这是一本老少皆宜的启蒙读物,老夫想让这本书面世、普及天下,惠及所有好学之人,即便不走科举之路,也可了解生活常识、人伦义理;
但李蔚珏谦虚,说他年纪尚小、学问不足,写此书只为教导家中幼妹,不肯出名;
老夫也担心他因年龄问题引起世人质疑,这孩子实在聪慧,老夫舍不得他小小年纪就遭受不必要的麻烦、伤及仕途;
可老夫同样舍不得这本书埋没,老夫想让《三字经》早早面世,让更多的孩子有易于开蒙的读物,不会因内容晦涩难懂而产生退却之心;
所以老夫厚颜将这份荣誉接了下来,据为己有,对外说《三字经》乃老夫之作;
大人,老夫现在声明:《三字经》作者是李蔚珏,老夫是剽窃者。”
大段话说下来,梁先生已经体力透支,额上虚汗愈发密集,面色也愈发灰暗。
旁听群众却都被震惊住,以至于一时想议论议论听到的内容,却不知如何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