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安五年冬至,真是一个异常热闹的节日。
在这一天,县城的名人魏先生家报案,说孙子丢了;也是在这一天,魏家报案不到两个时辰里,孩子被救回,四个时辰内,全部案犯被抓回,且连买主也一并带回。
县衙后堂里,张知县面见了骆毅。
虽说张知县与鲍家算是很熟了,但亲自会见骆毅这么个十岁的小丫头,还是头一次。
“贤侄女是如何找到魏家小孙儿的?”张成问道,虽然口称“贤侄女”,神情和语气却很有些审问犯人的味道。
虽说抓回嫌犯是好事,可这里面衙门出力极少,作为知县还是很丢脸的。
这家人也算厉害,培养出一个县案首,又种出山药,还给县里解决了几百人的就业问题……
听魏家人说眼前小姑娘被魏家小孙儿的魂魄附了体,才得知孩子的下落,这事儿可得好好问问,他们家如此异于常人,到底有什么猫腻、他们闹出这些动静又是为了什么。
没目的最好,若是有什么目的……张成觉得,尽早弄明白尽早与之撇清关系。
如何找到魏家小孙儿,这是一个不好回答的问题,骆毅到现在也想不出该如何圆这个被小罐儿“上了身”的谎,只好东拉西扯:
“大人,小女也是一时情急,胡乱编了几句话,只想先稳住魏先生,怕他着急;
小女在回乡之前,刚好在府城被歹人掳走,小女已经十岁,比小罐儿大了不少,可当时被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当时小女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我要找爷爷,爷爷快来救我!
后来我被爷爷和兄姐找到,回程时爷爷抱着我骑在马上,我靠在爷爷怀里,爷爷的心跳声一直都像擂鼓,很急很急的擂鼓,我就知道,爷爷也吓坏了;
后来我听小哥说,爷爷当时急得都要拿着鬼头刀要找歹人拼命,大人您想,我爷爷丢了我这么个孙女都急成这样,魏先生丢的是孙儿,又得急成什么样?
所以我能理解魏先生的焦急心情,魏先生年岁又大,身体又不好,恐怕他内心的煎熬更甚,我很怕他一口气上不来……
所以我就把我被掳时心里想的喊出来,期盼或许能让魏先生缓缓情绪,还好,能起点作用。”
“这么说,并没有‘上身’一说?”张成又问,语气带了些不甘心。
“没有!”骆毅回答得斩钉截铁,就差真诚劝告对方要“相信科学”了。
可……骆毅发现,知县大人眼神竟然有些失望,这是为啥呢?
“你给我说说你在府城被掳的事。”张成问道。
得知道知道知府那边如何判的案,知府可是自己的上司,得知道自己做到什么程度不会让领导挑毛病才行,毕竟两个案件不管直接还是间接,都与鲍家有所牵扯。
骆毅想了想,觉得这事儿瞒不住,家里那么多雇工,都是本县的,再过几天也都会回乡过年,那就不瞒了吧。
于是骆毅便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可又遇上麻烦了——
“看来,两起案件都是你们鲍家把案犯抓回来的,每次案犯还不少,那么你们是怎么抓人的?”张知县问。
是啊,鲍魁家拢共才六口人,就算新近要上户籍的两个孩子也才八口,而且成年之人只有四个,其中还有一个是女子。
但两起案件,府城那起涉案者十人,今天这起涉案者十一人,他们是怎么抓人的?
张成是单独把骆毅叫道后堂问话的,意在问问“上身”这事儿,可现在虽然骆毅把话题给终止了,却又引出如何抓捕罪犯的话题。
咋办呢?
骆毅呆呆看着张成,不知如何回答。
如今的骆毅可不再是当初吴三妮儿那个“悲伤蛙”的相貌了,现在的骆毅唇红齿白、浓眉秀目,模样标致、举止大气,小小年纪还透出些飒爽,不似一般十岁小丫头不谙世事和忸怩胆怯。
张成原本以为随便用点“官威”就能吓唬住骆毅,令其不敢说谎,可骆毅的表现大方又自然,言语之间又颇显真诚,一时竟无从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