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二日中午,旭日高升。
赵庄主赵天葵和王庄主王汉对面而坐。
赵天葵呷了一口茶,放下茶盏:“王老弟,苏行舟夫妇和周默夫妇都被流放了,苏府和周府就剩下两个小辈支撑着,特别是苏家,家里没有男丁,家大业大,所有产业都靠一个女娃儿打理,你说这怎么得了?”
王汉老奸巨猾地笑了笑:“咱们陶瓷四大家族名义上还有四家,说实话,在我看来就只剩下你赵家和我王家了。周家那个小公子或许还能撑上一阵,毕竟是个男娃,也跟着他老爹学过点做生意,苏家那个女娃儿我看可打理不了苏家这份家业。”
赵天葵听到这儿,把头凑了过去:“王老弟,依你之见——”
“依我之见,不如就由你我二人接管了苏家的生意,也免得苏行舟辛苦经营多年的生意毁在他女儿手上。”
说到这儿,赵天葵和王汉两人狂笑出声。
王汉补了一句:“咱们俩先收了苏家,再把周家给收了,也算是帮周默打理打理他留下的生意,免得他儿子败坏了家业。”
赵天葵阴笑一声:“何必一个一个来,两个小娃儿,初生牛犊,岂知天高地厚,不如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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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无问自认为聪明绝顶,打小时候起,每回跟着父母出门见人,对方总要夸她聪明伶俐,长大之后一定学贯古今、才高八斗。
因此,苏无问打小便认定自己的脑子要比旁人的脑子好用。
但苏无问从来没想过,别人夸她,不过是因为她是苏行舟夫妇的女儿,而且还是独女。
苏无问虽然确实生来聪慧,但还远没到聪明绝顶的地步。
苏家位列陶瓷四大家族之一,而苏行舟夫妇,则是苏家的掌家人。
苏行舟夫妇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视若掌上明珠一般,要想讨好苏行舟夫妇,不夸他们的女儿,那该夸谁?
所以,苏无问打小时候起便听到了许多赞美之词。
这些赞美之词不仅把苏无问夸得飘起来了,连苏行舟夫妇也开始飘起来了,以为他们当真生出了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绝顶聪明的闺女。
自从苏行舟夫妇飘了之后,苏无问就更飘了。
这会儿“大聪明”苏无问正独个儿坐在苏府的书房之中,捏紧了手中一盏青花瓷所制的茶杯。
力道之大,几近将杯子捏碎,心里头思绪翻涌、百转千回。
‘爹娘,你们二人不听我劝告,着急忙慌去向圣上上书,揭发西洋密探殷弘绪,声称殷弘绪已把烧制瓷器的秘法写在书信之中,正寄回法国。想不到圣上连接派兵,拦截下两封书信,却偏巧都是歌颂康熙之作。如今犯下欺君之罪,致使龙颜大怒,把你们二人都流放了边疆。’
‘爹娘,你们万不该连信中内容都未经证实,便匆忙上书。如今你二人流放在外。女儿我该如何救得了你们?’
‘王汉,好一个王汉,两回来我家,信誓旦旦跟我爹爹说,已经探听到了殷弘绪所寄信件的具体下落,如今只要上书康熙,把信拦下即可,可两回拦下的信都不是殷弘绪真要寄回法国的那封信,害得我爹娘触犯了龙颜,说他们诬告殷弘绪,差点被砍了头,若非前文华殿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张英之子、司经局洗马张廷玉出面,改判流放,恐怕今生今世再无救回爹娘的可能了。王汉——’
苏无问想到这儿眯起了眼睛——
‘我看这是一个局,王汉要借此坐收渔翁之利,把我苏家搞得家破人亡,伺机夺取我苏家产业。我倒要看看你还有多少伎俩。’
苏无问放下手中的杯盏,往后一仰,倚靠在椅背之上——
‘一来是要防着王汉再耍什么阴招。我刚刚接管家里的生意,诸多事情多不了解。’
‘二来是要追溯殷弘绪书信的下落。这封信万不能让他寄出去,瓷器的烧制技艺是我国不传之秘,西洋人一旦掌握了这个技艺,恐怕就不会再向我国购买瓷器,到了那时,生意就不好做了。我爹娘两回上书圣上拦截下来的信件,都是虚与委蛇之作,不知真的那一封究竟在何处?’
‘我一个人势单力薄,周默夫妇也同样被流放,不知道周公子肯不肯与我联手——我明日便去登门拜访,探一探周公子的心思——’
正想到这儿,书房门口传来了敲门声,苏无问的思绪被打断,猛然回过神来,坐直了身子,转头看向房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