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有底线,如果那个男生欺负她,他绝不会坐视不管,即使辜负所有人都在所不惜。或许不会发生,她身旁永远站着一个勇敢正义的朋友,高高的个子,黑黑的皮肤,大大的眼睛,虽然她的名字长相都像男孩,有这样的朋友真好。
紫雨摔倒后,钟沐扬没有再逼她跑步,也没有招惹我们。紫雨反倒下定决心,拉着我每天下午跑五圈。一向柔弱的她,忽然表现出如此坚决的意志力,让所有人刮目相看。我告诉她我不在乎她什么样,也不怕别人看我们的眼光。她说她在乎,问我是不是也希望有个正常健康的朋友,我不知如何回答,外表强势的我,总是最后妥协的人。她照钟沐扬说的动作,努力调整步子,克服右腿的缺陷,一开始操场周围很多人对着她指指点点,渐渐地大家好像都习惯了见怪不怪,还有人善意地为她鼓掌加油。
紫雨的变化不止如此。一天,谈邈问能不能参加春游爬山,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我告诉她别去,山上什么也没有,而且爬山对膝盖不好,万一摔下来断胳膊断腿。她半信半疑地看我,我实在找不出理由,说我到时候生理期。我还没反应自己说了什么蠢话,谈邈脸刷一下红了,跑去洗他不能再干净的手。
秦山并不算真正的山,但跟学校的四面围墙相比,如同珠穆朗玛令人神往。有人一路奔跑,有人边走边朝山对面呼喊,好像电影《胜利大逃亡》。山路没有台阶,全是狭窄小道,我拉着紫雨哆哆嗦嗦盯着地面,不敢往山下多看一眼。表面上我牵着紫雨,实际上她才是我心里的支柱。如果谁知道强壮的我竟然恐高,一定会笑晕过去。
谈邈上下来回走动喊话,叮嘱同学注意脚下路滑,生怕有人遇到危险,我真想拜托他把力气省下来拉着我和紫雨,我们已经离大队伍越来越远,可一脸汗珠的他什么也不说。丁小小如果在就好了,即使要付钱给她我也绝不讨价还价。可这些浪费时间金钱的集体活动,她从不参加。大富自然指望不上,他早就是沈庭硕的专属奴仆。没有看到钟扬,为什么偏偏想到这个名字,他腿上的伤似乎已经痊愈了。
我心惊胆战地硬撑着,一路喘气,歇了几歇终于到山顶。几块大石头横在面前,无路可走。我弯下腰半蹲着身体不敢迈步,旁边伸过一只手臂,像溺水的人看见救命绳索,我用力抓住慢慢挪上去。
“你可真是爬—山!”这久违的声音和调子让我又气又恨,为什么他总在我出丑的时候出现。他伸出手臂给紫雨,她向后躲闪着,我一只手拉住紫雨,另一只手紧紧抓住他衣袖,我们像接力比赛把紫雨拽上来。紫雨对他感激地道谢,他反倒红了脸。
“山登绝顶我为峰!”他一路跑上山顶的高台,脱下外套,兴奋地举在手里高高挥舞,四周不断传来山的回音。抬头望去,晴朗的天空下,蓝色运动衫像一面飞扬的旗帜,一个闪光的剪影。那风中的少年,昂着头将世界踩在脚下的情景如此动人。他的身高肤色力量笑容,英姿勃发不可一世。我忽然想起我的蓝衬衣,不,绝不是。
紫雨坐在青翠的山坡上,手托下巴静静望着远处的山峦。清风吹过,抚动她的长发和衣襟。我摘下一朵紫色小花,别在她头上。“今日融融花语笑,明日寂寂残红坠,美好的东西总是短暂。”
“你应该念那两句,等闲负了青春约,此生难再觅良缘。你脸红什么,有很多男生喜欢你。”
“不,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除了父母,你是我唯一在乎的人。你看对面的山头像不像两个人,高的是你,低的是我。等我们老了,天天像这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晒着太阳打发时光。”
“这世上没有人会永远在一起。”
“难道你不想?”
“当然,我也想。”我第一次对她撒了谎,我从来都不喜欢谎言,我的脸我的心一起发烫。为了掩饰,我拉她去人多的地方。
几个男生正在比赛用藤条编花环,钟沐扬蓝色的衣服在人堆中很显眼。他灵活的手指在藤叶间来回穿梭,我痴迷地望着,像小时候看魔术表演,不知道黑色的礼帽里究竟会变出白鸽还是鲜花。他第一个做完了,还用几朵白色粉色的花做了点缀。女生们一阵疯抢,我高高地跳起来,“给我给我!”“你要这种东西干嘛,沈……”他戏谑地朝我笑着,举起手里的花环扔了出去。那高高的幸运物,划着美丽的弧线,掉到独自发呆的紫雨旁边。我大声喊着紫雨,她怔了一下,比那些疯狂的女生更快地捡起来,戴在我头上。
下山时我戴着花环一路飞奔,恐高症全好了。那绿色的藤条彩色的花朵和我一头乱发并不相配,但是我不会戴到紫雨头上,即使她喜欢,也不能送给她,这是钟沐扬做的,他劣迹斑斑不思进取,他心术不正不怀好意,我的紫罗兰姑娘一定要跟这种人绝缘。我兴奋地奔跑,直到听见紫雨用颤抖的声音不断呼喊我的名字。我故意不答应,藏在一旁的石头后面,等她经过时好吓唬她。她找到我脸色发白,抓着我的手像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我手背上突然有湿湿黏黏的感觉,才看到她右手的食指正在流血。我问她哪里扎破的,她摇摇头,我下意识的把嘴贴上去吸吮了一下。
“对不起,小时候都这样做,不讲卫生对吧。”
“以后别这样躲起来不见了。”
我专心用手帕帮她包扎手指,并未细细体味她的话,更不知她眼里噙着泪。她头上紫色小花还在,这一晚,我们都把花夹在笔记本中。
或许从这一刻起,我和你有了更深的依赖,但我们之间已侵入了隐隐的隔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