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烂的晚霞在渐渐淡去,天边的云层藏起来的月牙也漾出微弱的光,唯一那扇透着光的小窗口上,用红泥封起来的砖瓦在风尘和时间的侵蚀下早就变得稀薄,伸手轻轻一推,斗室才得以里洒进一片清冷的月晖。
垂涎着月色余晖的央央恍惚地想着,现在又该是何年何月了,可惜纸墨都被她用光了,就算是掰着手指头数也已经数不清。
那人上次离开,说下次过来会给她带纸笔书籍和最新的话本游记。
可都过去多久了,那人为什么还没来?
要不是那人没来,她也不至于闲极无聊到想用自取灭亡的方式去砸了墓墙,去偷窥天边那一缕霞光。
食指在斗室里的土墙上摸索,借着昏暗的月色,勉强看清了上面究竟有几道划痕。
一条划痕,代替他离开一天。
已经一百零六道了,将近三个月多的时间。
是路上出了什么差池吗?
央央蛾眉微蹙,不禁感到一阵忧愁。
上次一别,见他气色不对就让他悠着点了,可若还是……虽说他死了也算罪有应得吧,可若是连那人也出事,也不知道下一个发现她且能和她说上话的人又该何时何日出现。
再不开口,或许那天变成哑巴都有可能。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心惊肉跳,慌乱无措地在原地绕了几圈。
太无聊!
够无聊!
真无聊!
这破地方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硕大的墓斗里,没有人陪着她说话聊天,她便只能在心底说话,自娱自乐,再不开口,或许那天就真连一个字都不会说了。
或许这样的她在别人看来,怕是跟疯子无异吧。
不过像她这种不见天日,终生都得困囿于暗夜之中,在黑夜里踽踽独行,见不得光的守墓人,又哪里能说得上是正常呢。
唇角渐渐抿成一道直线,心底突兀地涌起一丝不甘,央央挫败地倒回玉榻上,用真丝被褥把自己捆成一团茧。
密密麻麻,扎扎实实,就好像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样子。
又有何用呢?
这样活着……
似祸害遗千年一样,天生的邪魔鬼怪,才会像她这般生而不死,不老不灭。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她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无聊且枯燥的岁与月。
孤寂和麻木是她一贯的常态,可最绝望的却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未来。
早知如此,当初魏沭阳要她一碗心尖血去扬名立万时,她就该大大方方地剖心出来。
洒脱赴死赴自由不好吗?
央央幽怨地托腮,她在想当初为甚要小肚鸡肠,她又不是没活够,她难道还怕死不成……烛光下美人蹙眉,忧思满面,颇有一种我见犹怜之态。
几不可察的脚步声从身后方斗室的门后传了过来,打断了央央怨天尤人的愁苦思绪。
是衣带翩跹的声音,玉石环佩相击,伴有缕缕腥甜的鲜血。
她向来五感敏锐异于常人,又兼之在暗无天日环境下日久天长的熏陶下所致。
牙龈泛酸,她从层层叠叠的被褥中努出一个小脑袋,不由得挑眉望向声源的来处。
是魏沭阳吗,竟还没死?
来了好啊,这会倒要瞧瞧,这魏姓家奴又要来向自己讨什么好处。
只是,脚步声为何不对……
烛火摇曳,将一方斗室劈开两半,半暗半明或浅或深,明明无风,光影却在幽邃的空间里暗暗流动。
呼吸骤停,仿佛时间都在此时此刻停滞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