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变得深浊了,一时,京城风雪交加,伍虞不过在青霖殿外站了一会儿,飞雪已经掠过了殿檐和玉栏,放肆地在他脚边堆积铺展。
“皇上?”静待了半晌的常德再度请问道。
伍虞恰巧回过神来,一瞬记起常德方才念叨的事,他叹出一口气来:“无妨,朕好好说话便是了。”
“是。”常德一揖后抬首,严肃地看向殿阶下停放的步辇和步辇旁的一干宫卫。
摆驾凤宁殿——
伍虞想去那里找找自己昨日发觉遗失了的一物。
龙辇方至,太监通传,殿内阵乱。幸而,在伍虞踏上殿来之前,凤宁殿又恢复井然。
“皇后,昨夜朕有要事,所以,未到凤宁殿来看你。”伍虞疾步往里走着,说话的语气很是淡然。
听到他这些话的千曲不自觉深深地扬起了唇。
他在说他没有来看她的原因,能得到这样的解释,对于帝王的女人来说,自是荣幸深然了。
跟上来的常德听到此番话语,突觉十分欣慰,主子终于听进了自己的建议,愿意同皇后软言周旋。
其实,伍虞所说的“要事”,即吩咐人把青霖殿和京朝殿翻了个底朝天。
“不打紧的,皇上以政事为重,这是天大的好事,不用在意臣妾,您肯抽空临驾,臣妾已经觉得十分荣幸了。”跪在地上行礼的千曲颔首低喏,仪规周正,俨然已具足居于此位的涵养。
她表现得如此顾大局、通事理,伍虞自然要过去搀她起来了。
“起来吧。”
草草扶着她站定,伍虞立即收回了手。千曲眸色微动,下一瞬又小心敛了。
“皇后也坐吧。”伍虞在正殿的罗汉床上坐下,朝榻上所设矮几的另一旁伸手做了一个请势。
“是。”千曲回礼之后才抬步上前。
矮几上放着两方玉杯,婢女们沏了前几日御赐的茶,此茶产于东城,颇有贵名,据说是因为东城城主身体欠佳,腊祭节无法来朝,所以在节日来临前半月便上贡了许多特产、丝帛和名器以示憾请,诸如此类的珍茗更是不计其数。
绵香的茶气缓缓飘入伍虞的鼻里,把他焦躁的心神熏润得沉静了不少。
“皇上,您带手炉了吗?”有一婢女前来提醒,千曲立即问起这事。
伍虞用右手端起玉杯在眼前晃了晃后不紧不慢地往嘴边送,左手顺势安然搭在了矮几上,并不急着回应千曲。
他姿势极雅,尽显金尊。
墨发高梳,龙颈微俯,从侧面看去,鼻到颌的迹线宛如精雕而成,天人姿容,天子之位,他是兼得的。
那双好看的眼凝神于那方茶杯里,人人渴望的圣眷在这一刻被悉数争去了。
他那骨节分明的手像白玉一样静伏于墨石案上,千曲呆呆看着,心不在焉地接过婢女塞过来的手炉,满脑子响绕着一个放肆的念头。
鬼使神差地,她将右手伸向墨石案,伸向那拥有神尊一般的姿态的手,伸向骄矜与克制的边缘。
“要不要臣妾……”
“无碍。”
千曲还未来得及眨眼,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伍虞已经抽回了手,同时,嘴里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