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出自唐代诗人李白的《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中的一段,极具神秘东方色彩,让人心生向往。
世人常问可有仙?
我回答不上来,因为我没有真正见过,但我听张师叔说过。
张师叔今年一百三十二岁,为人风趣,喜爱讲故事,特擅长仙人的传说。
那时我只有五岁,最喜欢听张师叔讲仙人的故事。有好几次听得入了神,每每入睡时,就会梦见自己腾云驾雾,手持三尺长剑,斩妖除魔,行侠仗义,好不威风。但那毕竟是梦,做不得数的,醒来后也不记得多少,只有残存的记忆画面。
我跟张师叔的关系很好,他平日里很照顾我,我什么话都跟他说,包括梦里的事情。
张师叔听后苦笑摇头,说只要我好生修行就能像梦里面的神仙一样“御空而行”,不要辜负了师傅的一份良苦用心。
我还小不明白张师叔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话,我很听师傅师兄们的话,从来没有懈怠过一天,可事与愿违,不管我怎么努力都不能引气入体,这让我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渐渐地,我很少去找张师叔听讲故事了,因为我长大了,随之而来的便是功课增加。除了每日捡柴挑水,早读晚课,多余的时间还要诵经打坐,几乎没有空余的时间。
我很怀念小的时候,整日无忧无虑,听张师叔讲故事,跑到后山摘野果子吃。观里的师兄师叔们很宠我,时常会偷偷给我好吃的。可现在观里又多了三五小童,我不仅不够吃,还要把偷偷私藏的野果分给他们吃。
师兄们说这是观里的规矩,大的照顾小的,小的长大了再照顾更小的,道观就是这么传承下来的。
我懂了,但又不想懂。
春去冬来,不知不觉我来到“浮云山”、“乾光观”已经十七个年头了。
这年发生了一件大事,张师叔坐化了。
我一直守在身边,看着他说完最后一句话便仙逝了,我不知所措的哭了,这是我懂事以来第二次嚎啕大哭。
深夜里,师兄师叔们守着灵,却不见我的身影,但并没有起身找我,只当是我一个人难过去了。
我孤身一人走到张师叔的卧房,习以为常的点燃墙角的蜡烛,盘坐在蒲团上。今夜有风,火烛微微晃动,人影映照着墙土上,跟张师叔一样的姿态。
张师叔俗家名字叫作张怀生,听观里的刘师叔跟我讲,张师叔未入道之前是山脚下一大户人家的子嗣,想是因为年少多病,五岁便送上山,希望能驱邪庇护,长命百岁。
谁承想,蹉跎一生,最后老死在山上。
掌教师伯也曾问过他是有不愿,可有想下山回家去看望的念头,毕竟自打张怀生上山以来从未下过山,父母也从未上山来看望过,好似断绝了往来。
张怀生思索后,只淡淡的说了一句:“生亦感激,自当每日诵经祈祷二老长命百岁,自是不祥之人,岂敢再劳累父母。如今入观已有五十一载,半生蹉跎,再不奢望,只求上天洪福,再无遗憾。”
“道观便是我的家。”
掌教师伯自是不好多说什么,听闻余今三百多岁,算是高寿,那便是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自必不会大惊小怪。
相处的越久,我就越发敬佩张师叔,他是一个耐得住寂寞的人,除了每日应有的功课之外,常孤身一人盘坐在小院闭目沉思,好几次一坐便是两三天,纹丝未动。
无论观里观外发生何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他都不会惊讶,相反神情自若。如若换做是我,不会有这样的定力,反而会很紧张。
直到多年以后我游历大陆,见识过了各种各样的人与物,我才明白,张师叔孑然一身,早已看透生死。
不知不觉间我又想起了张师叔的临终遗言:
“我魂归天地,你自不必挂念,若是念我,便每年清明时节在我坟前烧三炷香吧。我走后,你举目无亲,行事不可莽撞,要好好听师兄师叔们的话,每日诵经打坐,不可懈怠。”
“若......若你有朝一日下山了,记得去断崖寻一颗其貌不扬的大树,树下有我埋藏的东西,愿对你入世有所助益。若你不曾有过下山的念头,切忌万万不可去,就当个秘密藏在心底吧。”